台灣反服貿現場觀察:“太陽花學運”內部的“階級鬥爭”(圖)
昨天是台灣反服貿佔領“立法院”行動第21天,學生代表宣佈,“太陽花學運”將於4月10日晚6點落幕。
這21天,台灣“立法院”內外的學生到底過着怎樣的生活?《鳳凰週刊》記者親臨現場,觀察學運內部的“階級鬥爭”。報道稱,面對學運光芒被林飛帆、陳為廷兩大領袖佔據,學運決策被一羣人把持的情況,學生內部出現了反叛。記者曾在場內和場外各待過一個晚上,除了議場內蚊子略多影響睡眠之外,其餘條件均要優於場外。場內的演講者水平要明顯優於場外的水平,對服貿的討論也更理性更仔細,場外的演講活動則更像是呼喊口號的比賽。筆者在議場內吃到的免費便當,也比場外的高級很多,比場外學生吃的便當要貴一倍。
觀察者網特此轉載,以餮讀者。

學運領袖林飛帆
學運內部的“階級鬥爭”——反服貿風波觀察手記
馬軍 香港鳳凰週刊
“一室一廳無廁所,和立法院當鄰居,無敵街景,鎮暴一線,價格公道,你值得擁有”。台灣“立法院”左右的兩條街:青島東路和濟南路上,上百個帳篷紛雜而整齊的散落在公路上。從來不缺乏創意的台灣學生,為他們的抗爭添加着各種有趣的色彩。
除了掛在帳篷外各式各樣的標語,議場內外還有各式各樣的漫畫貼在牆上。漫畫中最常出現的主角就是他們的“總統”馬英九。在漫畫上,馬英九被惡搞成了各式各樣的造型,其中不乏技法和創意俱佳的佳作。而在大陸政論節目上失言,將向日葵説成香蕉的前“立委”邱毅則是漫畫中出現頻率僅次於馬英九的人物。4月1日“白狼”張安樂(觀察者網注:竹聯幫精神領袖)率眾鬧場之後,現場惡搞“白狼”的漫畫也逐漸增多。對於“立法院”外的這些學生來説,每天的時間除了聽各式人物演講和唱歌之外,畫漫畫是為數不多的消遣方式之一。
自3月18日衝入“立法院”起,太陽花學運已經開始了20天。隨着學生的要求層層加碼,馬政府已經基本停止了對學生訴求的回應。由此,學運進入僵持階段:面對學生召開憲政會議的訴求,馬政府不予回應,而沒有回應,學生領袖們自然也沒有“台階”能夠昂首光榮的離開議場。3月30日主辦方號稱的五十萬人大遊行之後,便有人擔憂學生的熱情已經被耗光,學運隨時可能退場。
在這種擔憂之下,學生領袖林飛帆在“330”晚會上演講到,希望場下的每一個人都和身邊的六個人交換聯繫方式,排好一週日程表,按時到國會報道。對此,不少學生表示,他們身邊的本來就是熟人,實在沒有再排表的必要。
林飛帆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330之後的一兩天,學運現場無論是人數還是氣勢都少了很多。不堪其擾的周邊住户也開始了反擊。先是有住户從樓頂向下扔石子,試圖驅散學生;後有里長帶隊在媒體前控訴學生大吵大鬧。最後,林飛帆承諾:每晚十一點到次日早七點,學生靜音,對於貼在住户牆上的那些海報,也要全部清除。

台灣學生反服貿佔領“立法院”第21天,學運領袖宣佈10日“太陽花學運”將落幕
外界的壓力並不是讓學運最受傷的部分,媒體更關注的是學運內部的分裂。
相比90年代初期,野百合運動中“學校選代表、代表再選代表”的民主運動,太陽花更像是“黑色島國青年陣線”的一言堂,不論是學運湧現出的林飛帆、陳為廷兩大領袖,還是佔據“立法院”的主力軍,亦或是頻繁出現在近期台灣政論節目的學生代表,無一例外都出自這個青年團體。甚至為了維護秩序,“黑島青”還自我設置了糾察隊檢查包括周邊住户在內的每一位出入“立法院”周邊的人士的身份證。
面對學運光芒被兩個人佔據,學運決策被一羣人把持的情況,學生內部出現了反叛。4月3日起,由二十幾個參加學運的學生和一些公民團體在濟南路的一端豎起了“賤民解放區”的大旗。他們表示,學運不應該由菁英把持,每個人都應該發出自己的聲音。結果大旗一出,幾乎所有親藍媒體一擁而上,大肆報道。對於總體輿論上“政治正確”的學運,反對佔領“立法院”的藍營媒體難得有機會,報道一下學運的負面消息。
而在三天前,“白狼”率眾試圖衝進“立法院”捉拿現行犯的時候,一位初三學生出現在了“白狼”的車上。這位學生宣佈自己只是因為上了個廁所,便被學運組織者拒絕再進議場。一氣之下,選擇“棄暗投明”,加入了支持服貿的陣營。對此“白狼”向媒體表示道:“殘害同類,這就是民進黨一貫的嘴臉。”
為了彌補“賤民解放區”的出現所造成的裂痕,林飛帆不僅同意在“立法院”外廣設小紙條和意見箱,還親自走出“立法院”坐在解放區裏聆聽演講。看到林飛帆的到來,演講者講到“林飛帆,你不是來傾聽民意的吧?”

不滿學運光芒被林陳二人佔據,3日起,二十幾個參加學運的學生和一些公民團體在濟南路的一端豎起“賤民解放區”的大旗
由於3月18日衝進“立法院”的當天,媒體傳出了不少學生在議場內喝酒開party的照片,再加上第二天政府增派了警力。學運主戰場的“立法院”議場已經不能隨便出入。作為神聖的“國會殿堂”,議場平時僅僅能夠供“立法委員”進出,連“立委”助理都不能隨便出入。後來的學生只能通過側門的梯子爬上陽台出入議場,而要進入議場的人要有議場內的指揮部送出名單,經過糾察隊核對後,才能進場。
而從3月27日開始,外圍的學生已經無法進入議場,只能在“立法院”外睡帳篷。330之後,面對日趨衰落的氣勢,學運組織者開始部分放行場外學生進入“立法院”,但不少學生幹部對此持反對意見,認為場外的學生進入議場,僅僅是拍拍照之後在臉書上“打卡”,之後便以種種理由離開了,像是來玩的,根本就不是在抗爭。
本刊記者曾在場內和場外各待過一個晚上,除了議場內蚊子略多影響睡眠之外,其餘條件均要優於場外。場內睡的是“立法院”的地毯,如果不介意被媒體拍到,也可睡在“立法委員”們寬敞的桌子上,而場外睡的則是帳篷和睡袋。場內的演講者水平要明顯優於場外的水平,對服貿的討論也更理性更仔細,場外的演講活動則更像是呼喊口號的比賽。為了提升議場內的士氣,支持學生的導演魏德聖還在議場內播放了他的新片《kano》,播放的時候這部電影還未在影院下線,算是魏導為款待學生特別開的後門。
值得一提的是,3月27日筆者在議場內吃到的免費便當,也比場外的高級很多,依照筆者在台灣的經驗來看,便當價格可能在150台幣(觀察者網注:約合人民幣31元)左右,比場外學生吃的便當要貴一倍。

台灣“太陽花學運”,在“立法院”內睡覺的學生

場外的學生睡的是帳篷和睡袋,也有不少人席地而卧

場內抗議者吃着外界捐助的便當
但是在一個方面,場內外的學生是平等的:都不能洗澡。雖然政府在抗議場所提供了很多的“民主廁所”供學生們使用,但沒有“民主澡堂”給學生們開放。對此,不少支持學生的民眾紛紛到現場舉出“提供淋浴”的牌子邀請學生回家洗澡。而在洗澡之後,學運“散客”還得回到自己的帳篷裏,而在民進黨“立委”的保護下,核心幹部們依舊能夠回到議場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