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na K:某些香港人,不要再做“縮頭烏龜”-OmenaK
近日,一對“自由行”的家長讓小孩在香港大街上便溺,和香港的“本土派”成員衝突,之後各種評論呼嘯而來:有人指責父母沒素質,有人指他們搶奪記者的記憶卡犯了法;有人亦指香港人不寬容,不文明,甚至譴責記者拍攝小孩私處——這可能違反了某些兒童色情條例。種種言論充斥網上,混亂不堪,甚至小孩子是男是女,都一度沒有搞清。
所以我就不爭論這些細節了。大家心知肚明的一點是,挑起事端的“本土派”不會細究誰是誰非,只要捕捉到以下的畫面,他們就已成功:內地“蝗蟲”隨處便溺、香港人抗爭、大陸人動手。就好像拍野生動物紀錄片,你千方百計讓烏龜爬起來了,就捕捉到珍貴的原生態,要是它張嘴咬過來,就更加刺激奔放了,至於到底是它主動攻擊,抑或你打它、嚇它、引誘它,都沒有關係。
在一些香港“本土派”眼中,內地人就是這樣的烏龜。自從2012年地鐵小孩吃東西被港男喝罵事件開始,內地烏龜就一次次被圍觀。固然,內地客的確有不文明的現象存在,比如我最近就遇到在的士站的大叔大媽你請我讓,整整一分鐘上不了車,用香港的俗語就是“阻着地球轉”。要是我們客觀公允的指責,我猜不只香港,內地朋友也會一起和應;然而,要是像香港“本土派”那樣圍觀,就跟一家老小去動物園那樣:
“嘖嘖,你看你看!”
“哇哇,好大的烏龜!”
“哈哈,果然是個烏龜樣子!瞧,那邊還有顆龜兒蛋!真髒!”
這樣的嘴臉,就算臉皮比龜殼還厚,都受不了。沒錯,一切都不關衞生、素質的事,而是人格問題,彷彿內地客先天就是“烏龜”,存在就是罪。他們罵“自由行”影響了民生,內地客能聽,他們罵不衞生,或許內地客也能忍,可是一句句“蝗蟲”,一句句“來搶東西”,甚至還有“支那豚”、“滾回中國”,內地客怎麼還能忍?
這就是讓大家忿恨的關鍵:嘴臉。北上廣哪個城市沒有外來人口問題?可是本地人幾乎都不會有這樣的嘴臉。這是香港一些“本土派”的信仰和禮拜,而信仰是不必講道理的。人家不講道理,孩子的父母卻正兒八經叨唸什麼兒童權利、無心之失、有沒有弄髒地方,他們一句都沒聽,繼續雄糾糾氣昂昂地説:“蝗蟲滾粗!”所以大家就不要嘲笑“憂鬱的台灣烏龜”(憂鬱的台灣烏龜)了,你們才是“鬱悶的大陸烏龜”(鬱悶的大陸烏龜)呢。
因此,事情的發展跟最初的原委,可以説一點關係都沒有。很多人轉而指責媒體,為什麼以偏蓋全,傷了兩地的和氣。誠然,這樣的“本土派”是少數,正如我們無法相信全中國是人人隨處亂撒的大馬桶,大家也不必介懷少數人搗亂;“本土派”信仰前者,我們難道也跟他們一道腦殘?媒體把它放大,是扭曲了事實。

香港也有不少客觀分析、講道理的朋友,只是媒體沒興趣關注
但我覺得跟媒體計較,就是與虎謀皮,特別是那些賺取收視、銷量、點擊率、話題性的無良媒體。那麼,如果讓你當一次網站主編,哪個視頻你覺得點擊率高一些?
第一:《田野調查:論兒童衞生設施的建設與城市人的情緒控制》
第二:《羊駝!蝗蟲襲來遍地黃金,本土英雄嚴詞斥責竟被毆!聲援!》
結果不説自明。點擊率的差別,就是月底的獎金、年終的評職稱、新年的外遊錢。還不止你一個,是全公司的,你充英雄也沒用,只好乖乖地一起開涮“蝗蟲”。
永恆不滅的,從來只有信仰與金錢(有時根本是同一回事),所以這種歧視你要麼等它消退,要麼用外力強行壓制。
可是,從社會發展的大形勢來看,它是不可能消退的。這種歧視的形成,跟內地與香港消費力的角色置換很有關係。以前香港人是大款,一個普通工薪階層回到內地(即使是相對富裕的廣東),也可以隨便包二奶三奶。今天,不管哪個省來的、操着各種不可思議口音的朋友,常常都是一擲千金血拼。相反地,香港的年輕人失業率高至百分之十以上,往往也只能做服務性行業,我是僕人你是上帝,內心感受是難以平衡的。

三四年前的浸會大學大字報,“一個富二代模樣”也是攻擊對象
長期來看,香港暫時沒有闖出新經濟模式的前景,就算有,也無法回覆往日那建立在內地廉價供應之上的“輝煌”。以前陸港之間梅林午餐肉跟丹麥三花牌的價格比是1:3,現在只有1:1.3。從一聽罐頭,已可預見我們註定要習慣過“平凡的生活”,也註定有人一直沒能習慣。到了有一天梅林牌比三花牌貴的時候,也就歧視變成仇視罷了。
當然,也不都是經濟因素。香港自從80年代以來,就和內地停止了大規模的人口流動,成為一個相對穩定和孤立的人羣。迴歸後,殖民地政府原封不動繼續執政,儘管在政策上當然是“一國”的,但不少公務員、教育界、新聞界、文化界的高層,內心都偏向歐美價值體系,黃皮白心。我有一位“本土派”的朋友,她爹就是最高級的公務員;我在一所“貴族學校”認識的同學,也大多傾向“本土”。這顯然都跟經濟沒關係,而是殖民的創傷。加之中國歷史課不再必修,中文課再沒範文,香港新一代與中國大陸的隔閡、陌生與疏離感,達到空前的地步。我有一位負責內地大學在港招生的朋友説,有香港大學生搞不清戰國與三國,以為只有香港説粵語而全中國都説普通話的,其愚昧直追西方那些高舉雪山獅子旗卻不知道西藏在哪兒的嬉皮士。如果歐美對中國的偏見已經讓我們倒胃,那麼香港作為歐美對中國的最前線,如果還不更激烈一些,才應該覺得奇怪。
所以,像閭丘女士一樣,偏袒香港“本土派”到了不加掩飾的地步,我們真不需覺得奇怪。投奔來香港,受西方薰陶,又是記者,猶如同時與信仰和金錢談道理,講邏輯,沒有比這更無趣的了。
那麼就用外力,例如法規去壓制?這樣比較靠譜,沒有哪個國家容許這樣明目張膽的煽動仇恨的言行。然而在一國兩制的框架下,中央政府無法主導這樣的法例——也就是《基本法》第二十三條的訂立。這得靠香港自己,而香港有如上述,肯定沒法就此取得共識。
還有一個改變的可能,就是真正的羣眾發聲,打擊“本土派”之亂。近日已有內地網民號召不再來香港旅遊。事實上,“自由行”直接、間接創造的職位超過十萬個,要是掉個三分之一,數萬羣眾憤怒起來,“本土派”才真是岌岌可危。

“熱烈地彈琴,熱烈地唱”
可是香港“本土派”反而彈冠相慶,視為勝利,他們不相信事情會成真,更不相信這會打擊香港的經濟和民生。這些人相信中國大陸沒有香港就活不下去,相信英國會為了“收回香港”而出兵。這種世界觀的形成,説來話長,但與80年代以來“不知有國”的心態、迴歸後倒退的教育是分不開的。

某些香港人具有神奇而堅定的信仰,不像説笑
他們甚至相信香港一旦獨立,北京“一定不會派兵攻打……最依賴香港的就是中共”。這樣的人,你叫他們如何相信兩地的矛盾會影響香港經濟?他們只會變本加厲,而兩地民間矛盾也會越深,直到民怨總爆發。可如果要等到那個時候才動手,香港已成死港,即使解決掉“本土派”,也難有翻身之日了。
所以,在此希望各位內地的朋友明白,香港其實也有不少腦筋正常、禮貌待客的人,歡迎來玩、讀書、工作,互相促進。只有堅持民間的交流,一些荒謬的神話和謊言才會被刺破,否則,儘管大家不來,但這些聲音卻仍會日夜播送,到時候來又不是,不來又忿恨難平。我們又不是烏龜,何必互相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