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友觀察者:印度女記者遲疑中印誰更好?中國讀者不服來辯-關哲
帕拉維·艾亞爾(Pallavi Aiyar),這位“一半婆羅門一半泰米爾血統”的高種姓印度女孩,在完成牛津大學、倫敦經濟學院的學習後,2002年,她住進了北京雍和宮附近的一個四合院裏,成為了印度第三大英語報紙——《印度教徒報》的駐中國記者。
5年的生活和採訪,艾亞爾寫下了《煙與鏡:親歷中國》,為自己贏得了印度新聞界的普利策獎:普萊姆·巴提亞最佳新聞成就獎。這本在印度乃至西方頗為暢銷的書籍,被西方讀者近乎清一色地評價為“客觀”。近日,觀察者網微博轉發該書片段後,也在中國網友間引起巨大反響。讀者大量轉發並對作者觀點提出了異議。

艾亞爾寫下了《煙與鏡:親歷中國》,為自己贏得了印度新聞界的普利策獎:普萊姆·巴提亞最佳新聞成就獎。
文中,艾亞爾努力比較着中印兩國政治、經濟、社會的不同,試着回答“中國好還是印度好?”她驚訝於中國底層人民仍保有尊嚴,卻也置身事外地説,在印度“只要你有錢,就能活得很滋潤”。這位中產階級女孩極力為印度民主辯護,但也意識到民主在印度延緩了決策過程。在這一點上,“中國不拘泥於意識形態的條條框框調和各種矛盾”,遠比“印度那些共產主義政黨對創新之舉的陳腐態度”引人注目。她認為中國經濟發展和印度政治進步都堪稱“史無前例”,她呼籲“民主與公路兼得”,卻也意識到“如果中國有了印度的政體,或許就沒有這麼多馬路”……
印度被英國殖民長達190年,在印度首都長大的艾亞爾來到了中國的北京。從一個害怕“狗吠”般中文的精英女孩,到“穿着睡衣、趿着拖鞋”自稱“被衚衕同化”。中西方衝突在她身上濃縮成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試問中印誰更好?艾亞爾回答“我擅長‘質疑’,卻不擅長得出肯定性的結論”。那麼這位猶豫的女孩,與中國讀者狹路相逢又會怎樣?
當中國的窮人,印度的富人
在艾亞爾的文章中,即便是戴着手套的垃圾工人都讓她感慨“至少讓他們得到了一點點尊嚴”。她意識到,當“半數的印度女性不能寫出自己名字”時,中國底層民眾的讀寫能力已經“足以避免最惡劣的盤剝”,“他們的子女基本都在學校接受教育”。為此,艾亞爾在斬釘截鐵地表明“如果我是印度那數百萬保潔員、清掃工、門衞或者掏糞工作者中的一員,我恐怕更願意通過命運的輪迴投胎成為中國人”。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艾亞爾在上述表態之後竟然輕描淡寫地説:“哪怕生在一箇中等富裕的家庭,我大概都會選擇印度而不是中國”。“儘管政府所提供的服務一直不佳”,“大多數的德里家庭,只要負擔得起,都會購買家用發電機以及在花園配備自用管井,以備停電、停水之需。警察工作不力,所以許多家庭都請了私人保安。”——富人用金錢彌補了公共服務的匱乏,這一切在艾亞爾看來理所當然,卻令任何一個普通中國人嗔目結舌。
@魚遊遊求錢錢直言:“感覺記者在中等富裕的條件下選擇印,是因為有廣大底層文盲提供超級廉價的服務。”而精英女孩的居高臨下也被網友@懶貓英雄一語道破:“從這篇文章其實可以看出,一切觀點和言論都是代表着自己階層的利益的。作為高種姓貴族階層的(婆羅門)女記者喜歡印度的民主,感覺在印度生活舒服。”艾亞爾前後態度的反差,在@咱們攻人有力量看來,“是典型的站着説話不腰疼。”
“問題是偌大的印度,恐怕還是底層窮苦人民佔大多數,無尊嚴甚至連命都難保的情形下,能説民主更重要?”@淡淡C的反問也引起了@小獸猊猊的共鳴:“女人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隨時有被強姦的危險,北京的環衞工戴個手套收垃圾她就感嘆比印度有尊嚴多了,印度下層到底怎麼活的??”@茶_墨_愚在評論道,“文明程度的標誌之一就是地層人民的生活,越是發達國家地層人民的生活越有尊嚴。”
寧要“自由”爭辯 不願“壓抑”思想
或許艾亞爾在“中國窮人”和“印度富人”間的取捨,印證了@京城拾玖所説“這個記者其實看得蠻清楚嘛,西式的民主架構在殖民時期累積的財富之上。”但另艾亞爾眷戀印度的,顯然遠遠不止特權階級的愜意生活。
中國“缺乏對思想的熱愛,缺乏爭辯本身所帶來的快樂,缺乏雖刺耳但不乏理性的異議,這些都是最令我想家的原因”。“身為一個好辯的印度人”,艾亞爾在文章中堅稱不願“忍受中國精神生活的壓抑和單調”。
對於艾亞爾的觀點,@終南山_42755表示應當分清“異議”和“扯淡”:“中國並非不需要思考,而是不需要你胡亂思考。胡亂思考帶來的扯淡結局往往需要讓整個社會付出額外的代價。所以有些所謂的‘異議者’必須排除,而不是任由橫行。”
事實上,被艾亞爾視如瑰寶的“好辯”似乎並不總是導向一個美好的結果。網友@你腫麼還賴着不走親身體驗了這種“好辯”:“印度人喜歡十幾個人聚在一起討論作業,最後一致得出一個錯誤的答案。説明在智力的領域,團隊協作似乎沒有多大的倍增效應。”
網友@安瀾堂-曬太陽的貓指出印度遏止貪腐之所以止步不前,也與“好辯”密不可分。“2010年提出的反腐Lokpal Bill,自2011年12月提交以來就是一個悲劇。來舉個例子,2011年12月29日的國會辯論從白天辯論到黑夜又到白天,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辯論把時間都花掉了沒時間投票了。時間嗖嗖地走,Lokpal Bill,2011變成了Lokpal Bill,2013……終於在2014年1月被通過了,……最坑爹的是,這件事基本就被當做這個民主國家的高效率範例了。”
艾亞爾也似乎意識到了這點,她承認“民主強調建立共識,或許它延緩了決策過程”。相比之下,中國政府“對實用主義的信奉,以及願意嘗試新想法的願望”,“與印度的那些共產主義政黨對任何實質上的創新之舉所表現的的陳腐態度和意識形態上的對抗相比,中國的做法尤其引人注目”。
當然,也有不少網友對艾亞爾描述的“自由”心嚮往之,@墨葉飛舞就感慨:“發展常被侷限於經濟的繁榮而無關其他,但它是否也應該包括人們的自由表達和自主決定生活方式的權利?”但@@萌萌就是萌萌道出了“自由”不能是無本之木:“思想和權利的自由固然重要,但在中國,這些也沒顯得比活得舒坦更重要。”
既要中國的公路,也要印度的民主
選擇富人或是窮人?投奔“自由”還是“壓抑”?艾亞爾都心中有數,但在“公路”和“民主”的岔路上,她卻徘徊再三。
她清醒地意識到,“投票權並非必然或者常常產生更好的政府……因此出現的貧民窟甚至缺乏最基本的基礎設施”。雖然“中國窮人缺乏政治參與,但中國在基本公共設施的提供方面……是贏過了印度。”
或許網友@狼儒死磕派憲政仁波切的評論能解開艾亞爾的心結:“一個政府如果連控制、穩定、管理絕大多數無爭議國土都辦不到,我覺得它就不用費心探討合法性問題了。”網友@天下溺援之以道表示:“民主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與西方輿論對中國的悲觀預測不同,艾亞爾敏鋭地提出,“未來的數年內,中國很可能繼續成功地延續目前經濟增長和改革策略,同時伴以小幅度的政治變革。”“中國進行政治改革的基礎是法制建設……人民獲得的不是投票權,而是一系列的合法‘權益’。儘管法律仍然被視為一個控制工具,但它同時也被視為對政府權力的監督,並且個人權力的保障也得到了加強。”
她對着“實現許諾不如贏得選舉來得重要”的印度政府呼籲“不要只盯着選舉結果,而要把經濟增長和提供公共設施作為最終目標”,高喊“應該是印度向世界證明公路和民主可以並存”——艾亞爾幾乎就要點破“加強國家經濟主導”的訴求,不過她終究還是在此處戛然而止,重新退回“民主”的框架內尋找答案。
每一個有關中國的“很好”描述後,艾亞爾都精心找到一個“但是”。而每一個“但是”之中,她不斷在印度搜尋一個反例。網友@水澹-放假中也看出,艾亞爾“一方面説印度的民主是好的,一方面又承認導致了效率低下,緊接着又辯解説這不是民主的問題只是誤解。”“她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其實已經有了答案了。”網友@country-wu評論。@掃雪烹茗覺察到“字裏行間裏(有着)不得不承認印度趕不上中國的頹喪呢”。
上文中的比較和矛盾在艾亞爾筆下不時閃現,她也屢屢在現實和民主想象中折返跑、嘗試自圓其説。艾亞爾曾自述搬進衚衕的原因:“只有在這些狹窄的弄堂裏,才能找到北京的靈魂。”但正如網友@Qianqian的記憶碎片所説:“中國大着呢,在北京看不到全部。”儘管去過寧夏、浙江、河南,艾亞爾見識過的中國依舊只是冰山一角。她對中國的理解既清醒也武斷,她難以擺脱自己的階級身份客觀看待印度,難以取捨印度民主和中國公路……
——恆河水和黃河水都是淺嘗輒止的印度女孩,難道正如你所説,“真想總是難以觸及,很少只有一個?”還是像@大雨徐來那樣豁達地説:“自己腳下的路是最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