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區志航曾在汶川地震現場裸體俯卧撐 稱追問真相
“俯卧撐”這一在民間俗語中暗含“性行為”的詞語如今又有了新定義。“當代藝術家”區志航16日在新浪專欄撰文《北川:最艱難和糾結的一次“俯卧撐”》,文中提及他在“5·12”汶川大地震後,無視“禁止入內”的標識牌,自駕進入管制區域,懷着“責任和使命感”躲在重災區北川中學的一輛推土機後,進行了“很嚴肅很神聖”的裸體藝術創作:做俯卧撐。

區志航在北川中學裸體做俯卧撐
區志航在文中寫到:“‘俯卧撐’”關注的主要不是天災,是人禍是社會問題。”他説,“隨着時間的推移和理性的迴歸,在舉國之力迅速抗震救災和災後重建的體制優勢的背後,我看到了‘俯卧撐’應該介入的理由。”
在微博上提倡“當代藝術真能亂象百出就精彩了,就怕千篇一律、孤芳自賞、無所作為”的區志航堅信“銘記和追問的必要”,至今已經創作了四百多個“俯卧撐”作品。這位不甘寂寞的藝術家分別在國家能源局(劉鐵男被實名舉報事件)、夏俊峯案事發地、廈門公交車縱火案等多地裸體“俯卧撐”,質疑公權,追問“真相”。
而作品《那一刻:2008年5月12日14:28 汶川大地震》還被汶川大地震博物館收藏,並反覆出現在網絡、公共媒體和學術活動中,成為區志航引以為傲的經典代表作。

區志航在國家能源局門口俯卧撐

《那一刻》瀋陽 夏俊峯案

就“廈門公交車縱火案”追問真相
以下為區志航《北川:最艱難和糾結的一次“俯卧撐”》全文:
迄今為止,我已創作了四百多個“俯卧撐”作品,曾多次被媒體、網友和公眾問過哪一次“俯卧撐”最難忘?説實話,每一次都刻骨銘心,箇中的經歷、細節和感受,隨時可以娓娓道來。但不得不承認,作品《那一刻》2008年5月12日14:28 汶川大地震,是最艱難和糾結的一次介入。
“俯卧撐”關注的主要不是天災,是人禍是社會問題。我的藝術目的和方式,決定了我會非常關注重大事件及其背後和延伸出來的問題,汶川大地震當然也不例外。重大災難往往更能檢驗整個社會的方方面面。隨着時間的推移和理性的迴歸,在舉國之力迅速抗震救災和災後重建的體制優勢的背後,我看到了“俯卧撐”應該介入的理由。
時過境遷,災難現場有可能遭遇改變和限制。災後一個月,災區情況相對穩定,志願者也走得差不多,相信是比較需要後援和適合介入創作的時候。就在我決定深入災區服務災民和創作的同時,藝術家舒勇也打算與廣州藍寶石藝術中心總監白湧去災區奉獻愛心,並徵集死難者骨灰塑造驚世駭俗的作品《生命之花》。幾天後,我們終於結伴而行。
到了剛剛經受巨大災難的災區,人生地不熟,一時半會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開始,幸好舒勇在成都有相熟的藝術界朋友。我們與批評家陳默相約四川藝術家的據點“白夜”,在那認識了藝術家邱光平。當時災區的公共交通還無法正常,很多受災點為防次生災害和疫情而戒嚴,深入災區接觸災民和創作相當困難。邱光平知道我們的需求後,主動提出將他的SUV交我們使用,還讓他的助手小吳陪同協助。與此同時,經介紹和交流,我們與建川博物館館長樊建川成了好朋友,並參與商定了“豬堅強”的命名與收養,但死難者骨灰徵集一籌莫展。
為此,我們在邱光平的SUV上懸掛徵集海報,深入災區動員與徵集。在都江堰聚源鎮,我們購買了很多糧油食品和牛奶送給災民,無意中接觸到在地震中失去雙胞胎女兒,終日以淚洗臉的求樟榮、趙德琴夫婦。在眾多賑災義演中廣為朗誦的《孩子快抓住媽媽的手》,就是上海市民劉延平為趙德琴書寫的詩篇。舒勇終於得到雙胞胎父母的承諾,捐出孩子的部分骨灰塑造《生命之花》,但過程並不順利。
儘管繼唐山大地震後發生在中國死難者最多的汶川大地震的震源在汶川,但經過充分的瞭解和研究,我還是決定選擇受災最嚴重的北川縣城和死難師生最多的北川中學創作。6月19日,我設法越過重重關卡,自駕到了離北川縣城還有3.5公里的北川中學。北川中學就在公路旁,但校牆基本倒塌,拉着警方的警戒線,隨處可見帶骷髏標識禁止一切人員車輛進入的管制區域警示牌,校內帳篷駐有抗震救災的部隊和防疫人員,不時有軍人進出。
因不熟悉情況,不敢太張揚,在路邊找了一處不太顯眼的位置把車停好,剛把車門打開,消毒劑與屍臭混合的氣味撲鼻而來,平生第一次聞到這樣的氣味,既噁心又恐怖。我和小吳不敢從校門入內,而是悄悄穿過警戒線和殘垣斷壁潛伏進去。終於來到廢墟的旁邊,找了一輛推土機作掩護。平常俯卧撐都儘量迴避路人,不被發現,在剛發生過重大災難的悲情之地裸體創作,更不能讓不瞭解創作意圖的人發現,一個都不可以。否則,我寧願放棄,雖然好不容易來到這裏。
離廢墟越近,屍臭越濃烈,讓我無法不意識到廢墟下數以千計的師生。儘管“俯卧撐”充滿責任和使命感,很嚴肅很神聖,也已身經百戰過,但那一刻真的非常矛盾和糾結,內心迅速而激烈地鬥爭和猶豫着。看着眼前難以置信的廢墟和如此多不知名的死難者,我堅信“俯卧撐”的意義,堅信銘記和追問的必要。
在決定這次介入後,我迅速架設器材,怕太耽誤時間,放棄了視頻拍攝,使該作品成為“俯卧撐”系統中為數不多沒有視頻的作品,而且在俯卧撐那一刻,情不自禁低下了頭。完成“俯卧撐”後,總算鬆了口氣,還特意跪拜了死難者,祈禱他們走好,也希望他們能諒解我的行為。離開時我們選擇從校門出去,並在校門口,與來自廣州軍區的軍人合影留念。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在完成作品不久,北川中學廢墟前便架設了鐵絲網,北川中學原址後來更建成了地震博物館。
到一個地方“俯卧撐”,通常還會儘可能去感受更多。幾天後的6月23日,我和舒勇一行決定前往重災區北川縣城。途中看到日前封閉的道路人車多了起來,越靠近縣城人越多,打聽才知道,因為破壞太嚴重,官方決定放棄北川縣城的重建,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特別開放3天,供倖存者回縣城家中取能用之物,我們也因此得以進入北川縣城。
北川縣城被震得面目全非,我們艱難地攀爬在慘不忍睹和不時散發屍臭的廢墟中,並儘可能記錄災後的現場和返城者的狀況。期間,一則疑似有倖存者的消息迅速傳開,儘管地震已過去近一個半月,應該不太可能,但大家仍然希望奇蹟發生。而且據説疑似有倖存者的廢墟下方原是一家超市,有可能靠超市的食品和飲料維持生命。獲悉後,我們立即前往事發地,加入了搶救的行列。當終於看到有人被搶救出來的時候,真是欣喜若狂,以為見證奇蹟,原來搶救的是深入廢墟太久虛脱的救助者而非倖存者。當組織搶救的官方負責人宣佈沒有倖存者並放棄尋找時,天色已晚,我們只好迅速離開這個沒有照明便寸步難行的縣城……
後話:作品《那一刻》2008年5月12日14:28 汶川大地震,被汶川大地震博物館收藏,先後在連州國際攝影年展、首屆北京國際攝影雙年展、《俯卧撐,在!》中國、瑞典巡展、武漢美術館2009年以來的中國新攝影展中展出,並反覆出現在網絡、公共媒體和學術活動中,成為“俯卧撐”作品系列中的經典和代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