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迪恩·拉赫曼：歐盟已失去改造鄰國的能力

美國有“超級星期二”（兩黨總統候選人初選日——觀察者網注）。歐洲將迎來“超級星期天”。歐盟28個成員國的歐洲議會選舉將於5月25日結束。同一天，烏克蘭舉行總統選舉。第二天，埃及舉行總統選舉。若干天后的5月29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的得意之作——歐亞聯盟——將在俄羅斯、白俄羅斯與哈薩克斯坦的條約簽署儀式上正式啓動。

眼花繚亂的民主與外交動作之間，是否存在關聯？還真有。因為到五月底，我們就能掂出歐盟的份量——它能否繼續擔當周邊動盪窮國繁榮與穩定的燈塔。

歐盟始終追求向周邊國家傳播和平、繁榮及良治的價值觀。其巔峯是2004年歐盟爆炸式的擴張。當年歐盟一舉將成員國數量從15個增加到25個——吞併了蘇聯陣營大部分盟國。這些國家接受了嚴密的經濟和政治改革計劃，才得以穿越布魯塞爾的天國之門。通過這一輪擴張，歐洲理想的影響力成功彰顯。

歐盟恐怕難以繼續擔當周邊動盪窮國繁榮與穩定的燈塔

當時看來，歐盟在未來繼續擴張，將觸角延伸到巴爾幹半島、土耳其、烏克蘭——甚至可能最終延伸到北非和俄羅斯，似乎都完全有可能。即使歐盟的成員國身份對於上述地區中的某些地區，還只是一個遙遠的願景，歐洲至少希望，通過以市場準入、援助和技術支援換取政治和經濟改革的方式，對這些鄰國加以塑造。聽起來，這像是一筆合理的交易。

不幸的是，歐洲的超級星期天可能只會證明，現在的歐盟離這個理想願景相去甚遠。

在歐洲議會選舉中，極右和極左政黨可能贏得30%的席位，無法控制歐盟的政治議程。但他們的戰果將令歐盟民族主義成員國政府陷入恐慌，並向歐盟以外的世界傳遞出非常負面的信息。

歐盟很多極端黨派——其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馬琳•勒龐領導的法國極右翼政黨國民陣線和德國極左翼政黨左派黨——公開對俄羅斯總統普京表達讚賞。極右翼喜歡普京，是因為他是鄙視歐洲的民族主義和社會保守主義人士。極左翼喜歡普京，是因為他和美國對着幹。歐洲議會中政治極端派的強勢存在將受到克里姆林宮的熱烈歡迎，但會令尋求布魯塞爾和斯特拉斯堡支持的歐盟外圍自由派政治力量感到措手不及。

歐洲政治極端派力量得以壯大，其中一個原因是利用了公眾對歐盟東擴的反感情緒。遏制鄰國局勢動盪，這種空泛的理由大概無法打動西歐大陸選民，這些選民深受經濟衰退和歐元危機打擊，更擔心來自新成員國的廉價勞工大規模移入。如果有政治家尋求救助歐盟鄰國，向北非提供貌似龐大的援助項目，或對部分國家，如烏克蘭，放鬆簽證制度，那麼他們就是在冒險進一步激怒已湧向政治極端派的歐洲選民。

烏克蘭總統選舉與歐洲議會選舉同日絕非巧合。還有什麼比這更能證明烏克蘭對布魯塞爾而非莫斯科心嚮往之？不過，這一做法看起來非常絕望，整個烏克蘭局勢的諷刺之處在於，俄羅斯已經着手堅決阻攔烏克蘭加入歐盟，而歐盟卻幾乎還沒鋪好歡迎烏克蘭的地毯。歐盟深知西歐選民對東擴的敵意，故意讓通往布魯塞爾的道路漫長並令人生畏。烏克蘭的絕望困境以及其與俄羅斯的鬥爭可能暗示，也許現在已經到了歐盟清除部分准入障礙的時刻。但歐洲議會選舉卻很可能釋放出一個非常不同的訊號。同時，俄、白、哈本月29日在哈薩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納舉行歐亞聯盟條約簽署儀式，普京不會放棄歐亞聯盟的理念。

另一方面，在歐洲議會選舉次日舉行的埃及總統選舉投票，將加劇歐洲的悲觀情緒。繼發動政變並推翻民選穆斯林兄弟會統治後，埃及軍方首腦塞西的勝利將會得到布魯塞爾近乎沉默的尷尬回應。2011年阿拉伯世界的革命浪潮令歐盟理想主義者興奮陶醉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返。現在，歐盟只會以面帶愧色的歡迎回應阿拉伯強人，比如曾經承諾維護埃及和平、打擊恐怖主義、防止大規模遷移的塞西將軍。如果塞西能被包裝成“改革家”，那一定好多了。

這是一幅陰鬱不堪的未來展望。但歐盟充滿自信地以周邊鄰國——及世界——典範自居的日子的確已逐漸遠去。今天的歐盟，有太多自己的問題需要解決。

（本文2014年5月19日原刊英國《金融時報》網站，原標題Europe has lost the ability to shape its neighbours；觀察者網王璐菲／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