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網一週軍事觀察:美國“伊戰伊拉克化”的失敗-施洋
本週,四年一度的世界盃在巴西開幕,然而世界並沒有因為男人們要蹲守在電視機前變得安寧。遠離焦點多年的伊拉克重回西方媒體視線,炎熱夏季,數萬伊拉克新軍對抗數百武裝分子,卻遭遇雪崩式潰敗;中國東海,中日戰機的相互接近因為中國軍方公佈第一手資料引發新的波瀾;美國,一位曾與中國海軍正面對抗的巡洋艦艦長在返回母港後不久被匆匆解職,他是左遷還是右遷,也許透露了美國海軍一些真實想法。
一潰幾百裏
週一,一條新聞讓敍利亞和伊拉克同時重返新聞演播室的聚光燈下:一支敍利亞反對派武裝越過國境,攻佔伊拉克第二大城市摩蘇爾。隨後幾天,這支萬人規模的武裝一路南下,勢如破竹。週四,這支叛軍與伊拉克安全部隊交火,面對800人的叛軍部隊,2個師約3萬人的伊軍竟轉身潰逃。目前,這支叛軍的前鋒已經抵達巴格達西北不到100公里的位置。敍利亞叛軍在國內屢戰屢敗,面對受訓於美軍多年、美械裝備、且佔數量優勢的伊軍竟取得如此戰績,實在令各方觀察家大跌眼鏡。

“基地”武裝分子攻佔摩蘇爾

摩蘇爾居民駕車逃離家園
從戰地發回的照片看,伊拉克軍隊裝備全副美械,不僅有“悍馬”裝甲車、防雷裝甲車,還有部分M1A1主戰坦克和個別米-35武裝直升機提供支援。然而在沙漠戰場,笨重的裝甲車並沒有叛軍武裝的“皮卡大軍”好用。裝備各式武器的制式皮卡(叛軍皮卡款式、塗裝高度統一,顯然經過正規整編)在沙漠中進退自如,人數不多,卻能迅速集中兵力,發揮機動靈活的特點,打擊分散的伊軍部隊。
這一戰術在敍利亞慘敗,原因是敍政府軍有大量空軍力量和武裝直升機,可以輕易打擊集結起來的皮卡車隊,迫使反對派將皮卡分散到城市作戰。反觀伊拉克軍隊,雖然地面部隊在美軍培訓下似乎初具規模,但空中力量幾乎一片空白。重建伊拉克空軍序列中雖然有36架F-16IQ戰鬥機、40架米-28NE和24架AH-64E阿帕奇武裝直升機、百餘架輕型攻擊機,但他們不是還在外國培訓就是還處於未交付的訂單狀態。實際能投入戰鬥的只有去年10月開始交付的6架米-35和20架只能攜帶輕武器的螺旋槳教練機。沒了空中威脅,整隊襲擊的叛軍皮卡才顯得威力驚人。

敍利亞反對派的皮卡車隊在向巴格達開進

敍利亞反對派的皮卡車隊
不過,3萬人大軍被幾百人的皮卡羣擊潰,顯然不僅僅是因為缺少空中打擊力量。伊拉克新軍成立至今,儘管在美軍配合下能承擔輔助作戰任務,但他們缺少足夠的中層軍官團,又士氣不足。面對打擊和失敗,由於再也無法召喚美軍飛機的支援,瞬時驚慌失措,土崩瓦解,這才是伊軍在伊拉克北部重演乍得戰爭的關鍵。
這一幕,我們似曾相識。上世紀70年代,美國為了退出越南戰爭,一度推行“越戰越南化”的策略,試圖通過加強對南越的軍事援助、擴充南越軍隊的方法維持南越政權。雖然美軍援助了南越一百萬支各類槍械,近十萬輛車輛和1100多架各型飛機,給南越留下了所有的美軍基地、裝備以及可供數年使用的彈藥,但百萬之眾的南越軍隊由於士氣低落,在北越賭博性的攻擊中迅速滅亡。美軍自2003年進攻伊拉克以來,為了實現最終的撤軍,也一直在實施“伊戰伊拉克化”。然而摩蘇爾等地的戰鬥似乎表明,儘管敵人更加孱弱,美軍留下的武器也不少,伊拉克政府還有“民主選舉”光環加成,但“伊戰伊拉克化”的實踐,基本已經宣告失敗。
如果説“伊戰伊拉克化”的失敗只是讓美國名聲受損,那麼伊朗的介入就讓美國徹底高興不起來了。《華爾街時報》消息稱,伊朗革命衞隊已經有數個營進入伊拉克,準備對抗敍利亞叛軍武裝。伊拉克新政權與伊朗同屬什葉派,近年來關係大為緩和,如今出兵伊拉克,更為伊朗影響力擴展畫下重要一筆。

閲兵中的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士兵
近年來,美國一直在中東試圖遏制甚至推翻伊朗政權,不僅對其實施制裁,還在地緣政治上挑動各種勢力削弱伊朗。但目前看來,這些手段反而加強了伊朗在什葉派地區的影響力。美國放任敍利亞反對派併為其提供種種方便,試圖推翻親俄親伊朗的巴沙爾,結果巴沙爾和黎巴嫩真主黨在壓力下徹底倒向伊朗,在內戰中成長起來的敍利亞反對派則將戰火燒進了美國以為“民主歸化完畢”的伊拉克。現在,挺身而出保衞伊拉克民主果實的,恰恰就是那個被貼上“極端”、“獨裁”標籤的伊朗。
是聯合伊朗抗擊叛軍?還是叛軍伊朗兩面開刀?這兩個選擇幾乎都要將美國大兵重新送進沙漠和戰火,這對於好不容易靠撤軍提升民意的奧巴馬來説無異於自食其言。而坐視不理則等於把美國十多年在伊拉克的經營拱手送人。更要緊的是,在美國實力相對下降,太平洋地區成為美國應對的重點地區的情況下,美國連歐洲事務都開始顧不上了,動用不菲的資源再度介入中東,難度不言而喻。
美國在中東不缺盟友,但在伊拉克問題上,以色列太遠無法持久干涉,沙特空有龐大的軍隊,缺乏實戰能力。更重要的是,敍利亞反對派之流幕後資助者正是沙特。這些組織奉行沙特王室崇奉的遜尼派瓦哈比教派原教旨主義,一方面試圖顛覆沙特敵視的什葉派政府,一方面幫助沙特輸出國內的各種“聖戰者”和不安定因素,穩定沙特國內局勢。這次攻擊伊拉克行動,歸根到底是沙特對遜尼派瓦哈比教派原教旨主義的資助導致的,指望沙特去清剿他們,邏輯上顯然説不通。
更要命的,是當代美國對於沙特政權的極端依賴日益加深。隨着美國經濟、科技甚至軍事上的優勢不斷削減,其掌握國際鑄幣權的手段已經越來越少。“石油美元”作為關鍵一環,對美國的重要性與日俱增,因此美國政府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與全球石油第一大生產國鬧翻。在這種情況下,如何阻止“親密盟友”不再“挖美國牆角”,考驗美國政府的大智慧。
有來有往的“貓鼠遊戲”
週四,中國國防部公佈日本兩架F-15CJ戰鬥機掛彈迫近中國圖-154MD偵察機的照片與視頻,作為證明日本“危害中方艦機安全”的重要證據;此前數週中,日本官方和媒體已兩次大肆炒作所謂中國戰機“異常接近”,指責中國加劇了東海局勢的緊張。

我國偵察機拍攝的日本戰機
由於雙方都是在海上飛行和對峙,在沒有進一步消息的情況下,尚無法推定發生對峙的具體位置。不過,一向沉默寡言的中國軍方對外公開外機攔截的遭遇、照片及視頻實屬罕見,因此消息很快成為媒體喜聞樂見的“重磅炸彈”——畢竟上次中國公佈類似的視頻,還要上溯到2001年4月的南海撞機事件。
不過這一次,雙方的態勢發生了變化。2001年,中國海軍航空兵派出戰鬥機追蹤美國EP-3C電子偵察機,承擔攔截者的職責;這次,則是中國空軍的電子偵察機被日本自衞隊戰機迫近。當然,中國空軍近日也兩次起飛戰機,以極近的距離攔截日本自衞隊的電子偵察機。
被日本攔截的圖-154MD是中國空軍目前僅有的一款戰略/戰役偵察機。該機性能卓越且數量稀少,總是被用於執行諸如監視美日聯合軍演、掌握日本西部軍力部署等最重要的偵察任務。正因如此,日本對這種直屬於空軍司令部的飛機行蹤格外關照。

日本航空自衞隊飛機去年11月17日拍攝到的中國空軍圖-154MD電子偵察機
這並非近日才有的“盛況”。中日之間的空中對峙甚至摩擦早已“常態化”地持續多年。如果經常關注日本統合幕僚監部(相當於中國的總參謀部)官方網站,不難發現近十年來,日本對幾乎每一架進入所謂“日本防空識別圈”的中國飛機都進行跟蹤甚至攔截,從來不放過給那些方便留影的戰機照相的機會。每隔一段時間,日本媒體就會如此“驚詫”一番,然後再附上一張中國飛機的照片以資留念。不便留影的對峙則更多。
根據國防部發布的視頻,11日攔截中國軍機的F-15J戰鬥機機號為62-8866和22-8815,機身編號為815和866。此前傳言稱,這些F-15J來自承擔日本假想敵部隊職責的航空教育隊,從而引發日本“精心策劃”此次接近事件的猜測。但很快它們被證明均隸屬於日本航空自衞隊西南航空混成團第83航空隊第204飛行隊。2009年以前,這支部隊一直只裝備老舊的F-4EJ,直到近年才為了所謂“西南離島防禦”任務換裝了20多架F-15CJ/DJ戰鬥機。這些戰機中不少經過現代化改進,具備發射日本國產AAM-4中距空空導彈(儘管該彈是否正式服役依然存疑)和AAM-5近距空空導彈的能力。此次一架執行任務的F-15戰機就攜帶上述武器。

圖-154偵察機拍攝的危險接近我機的機號866的日本戰機
冷戰時期,這種貓捉老鼠的危險遊戲在東西方之間曾反覆上演。中國軍隊對接近本國的外國軍機實施跟蹤甚至驅趕也屬例行任務,並不存在日本媒體所渲染的“驟然升級”。如果真要説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東海上空的這種“交手”次數正在迅速增加。根據日本防衞省今年4月公佈的數據,2013年4月以來,日本航空自衞隊應對中國飛機的緊急起飛次數為415次,比上一年度增加近1/3。這其中既有東海局勢緊張後,中國空中力量在東海頻繁活動,更有中國空軍整體實力增長後加強維護國家權益的正常行動。
儘管第204飛行隊換裝F-15J戰機只是這幾年的事情,但這些所謂“新鋭”的F-15本身早已年邁。機號62-8866的F-15早在1986年就註冊服役,而22-8815的F-15更是早至1982年。F-15的機體壽命不算短,但是持續服役30年後,能否依舊保持設計時的性能指標是值得懷疑的。反觀中國,近幾次攔截日本偵察機的殲-11戰機大都在2000年後才服役,無論性能、機體壽命都比日本戰機好得多。從老邁殲7到飛豹再到新鋭的殲-10、殲-11,日本航空自衞隊的F-15J就像村口的壞孩子,中國空軍的每一次成長都要接受它的檢驗。
無獨有偶,週一,美國空軍也出動了F-22戰鬥機,對進入北美防空識別區的俄羅斯圖-95轟炸機進行跟蹤。冷戰時期這種“與熊共舞”的行動並不罕見,而在俄羅斯國力衰退的今天,俄軍只能勉力保持一年一度地飛向美國以顯示存在。隨着美國“重返亞洲”和中國空軍在東海活動的日趨頻繁,東海上空的“貓鼠遊戲”幾乎註定要更加精彩。
不過和中國發生摩擦對抗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本週,一位美軍上校的命運似乎暗示了這一切。
國防部公佈的兩段日航空自衞隊戰機危險接近視頻
遼寧艦的“詛咒”
本週二,美國海軍解除其巡洋艦“考彭斯”號艦長與指揮軍士長的職務。他們被調往別處,同時接受調查。其中艦長格雷戈裏•W•格姆波特上校被調動至第3航母戰鬥羣參謀部。這一調動之所以會被廣泛關注,在於他們指揮下的“考彭斯”艦曾在去年12月5日在跟蹤中國海軍遼寧艦編隊時險些與中國海軍一艘登陸艦發生撞擊。

“考彭斯”號原艦長,美國海軍上校格姆波特

被解職的美國海軍指揮軍士長基頓
海軍上校在中國只是驅逐艦艦長級別,在強大的美軍中已是相當高的軍階。單獨的航空母艦艦長、巡洋艦艦長或者指揮多艘驅逐艦的中隊長都是上校軍銜。不過同許多人想象的海軍軍官“漂泊大洋幾十年”不同,美國海軍軍官的履歷一直採用海陸間隔的輪崗制度。筆者以僅簡單羅列美國海軍軍官的晉升路線,以幫助大家瞭解這位上校的官職究竟有何變動:
從軍官學校畢業後,初級軍官將在各種海上基礎的軍官崗位上服役,比如艦艇分隊長、艦載機飛行員等職位。這一時期通常持續2-3年,隨後軍官會被調到陸上,成為學院教員或者去軍校讀研究生。此後,軍官們開始第二次海上任職,成為艦艇某個部門長或者某些助理軍官,第二次陸上任職則在華盛頓或者某些海軍基地承擔文職工作。

在南海跟蹤中國海軍“遼寧”號航母編隊訓練並險些與中國海軍艦艇相撞的“考彭斯”號導彈巡洋艦
接下來軍官們將要迎來第三輪海上任職,成為一名驅逐艦艦長或者艦載機中隊長,隨後的岸上任職將在華盛頓總部或者某個司令部機關工作。如果一切順利,下一次晉升後,成為上校的軍官將成為航母艦長或者巡洋艦長之類的職位,如果前途光明,他們還會成為海軍司令部或者艦隊司令部的參謀/參謀長,並在晉升為將官後開展下一階段的仕途。
對於已經官至上校的格雷戈裏•W•格姆波特來説,第3航母打擊大隊參謀部裏的大多數職位都是上一輪海上部署時的海軍中校甚至更低級的軍官擔任,只有參謀長本人才是上校。鑑於美國海軍的調查稱“已經對這兩人的履職能力失去信心”,基本可以確定,這位艦長的最終去向不是太好。
當然,美軍並未公佈解職的具體原因,是否與遼寧艦有關暫無確證。不過一位巡洋艦艦長在見過遼寧艦不久後就被“撤職查辦”,顯然多少亦是一段小傳奇。至於艦長的前途,怕是隻有等最終的調查報告出來,才能真正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