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健:作家坐在看台上
巴西,去還是不去?足協還在研究,作協已經行動。
世界盃現場的中國看客裏,沒有了南勇閻世鐸,代替他們的人有: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華語文學傳媒大獎獲得者、“企鵝經典文庫”收錄作家……還有,茅獎魯獎獲獎作家若干。
桑巴狂歡中,有多少次筆會悄然舉行?
看過伏爾泰以降100多部法國古典名著的足球圈著名文學青年劉建宏,在解説日本對科特迪瓦的比賽時掉了個書袋——余光中説,一個作家的書房就是他的文化背景。
看過100多期《知音》的我,忍不住要抄襲了:一屆世界盃的看台就是它的文化背景。
有個跑文化條線的兄弟,盜了蘇童朋友圈的貼圖,《黃雀記》的作者站在開幕式的看台上,窄邊眼鏡,淡色夾克,敞開的衣襟裏赫然襯着的是巴西隊戰袍。請問蘇童老師,您怎麼看西村雄一送給東道主的那個點球?但願弗雷德不勝酒力、翩然倒地的那一刻,沒趕上您的尿點。

蘇童朋友圈

蘇童與記者一起觀戰世界盃揭幕戰
加萊亞諾評價馬拉多納:踢球,他就贏;小便,他就輸。作家所敍述的足球,總是能營造許多陌生化效果。事實上,作家坐在看台上,本身就是一幅令人拍案叫絕的無情對。所謂一失足成世界波,大抵這個意思。
我是個做報紙的,以前做體育報紙,現在做文學報紙。交叉感染,我説話時經常會有一些脱口而出的笑料,我會説作協主席謝亞龍,我會説足協最近搞了次青創會,我説過馬爾克斯是當世的最偉大的球員,我還説過莫言成功殺入了世界盃……
最後一句,我沒説錯。莫言的確坐在看台上,他與蘇童、麥家等人組成了這屆世界盃的作家現場評球團,他是李雲龍。
媒體報道説,莫言與足球頗有淵源,25年前,莫言在魯迅文學院讀書時經常與餘華、洪峯一起踢球,那時莫言是那個隊的卡西利亞斯。為了印證這則新聞,我特地搜出了差不多同一時期莫言的照片,那是他探班《紅高粱》劇組時與張藝謀、姜文、鞏俐的合影。照片上,除了女生,其他人都打着赤膊。從身材看,那時的莫言勉強能算得上是條精壯漢子。

1987年,鞏俐、莫言、姜文和張藝謀在《紅高粱》片場
抱歉,我好像把自己搞得跟作家們很熟似的。其實,坐在看台上的作家,我一個都不認識。我認識的,還是他們坐着的看台。譬如莫言,他的作品我就看得不多。他的大作裏,我最熟悉的是……啊,再次抱歉,不是《豐乳肥臀》,是《水乃酒之魂》——2012年10月,在莫言PK完勝村上春樹,穿着燕尾服去瑞典領獎時,幾乎每一份中文報紙都刊載了這篇文章。猶如每一片看台上,都少不了幾位衣着空洞的女郎。
有人説,看台是無政府主義者(庸眾)的露天王國。文人做派,能為混沌而粗礪的瞬間,提供些許格調。不過,這究竟是誰消費了誰、誰點綴了誰,語言本身很難給出確鑿的答案。無論多麼受寵的話語,只要言説者置身其間,便無法擺脱命運僕從的地位。麥家看了揭幕戰後有感而發:足球擁有優秀懸疑作家的全部素質。可作家本人何嘗不是劇本中的一個角色?
1978年世界盃揭幕戰,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紀念球場打響。當日,博爾赫斯在阿根廷國家圖書館做了個演講,題目叫不朽。但他不知道,關於那屆世界盃,真正不朽的,是阿根廷人用35000噸大米向秘魯人換來的六個進球。
作家在足球這部懸疑劇裏穿行而過,看台是通向無數未來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