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卡里亞：誰失去了伊拉克？奧巴馬還是小布什？-法裏德·扎卡里亞

伊拉克已走到轉折點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伊國內敵視政府的力量正變得更加強大，裝備更好，更有組織。他們在奪取第二大城市摩蘇爾後，獲得了武器、彈藥和數百萬美元現金，並將憑此繼續擴張。與此同時，在華盛頓，一個問題開始浮現：誰失去了伊拉克？

誰失去了伊拉克

不管美國是在什麼時候提出這樣的問題——比如1950年代關於中國、1970年代關於越南——不應忘記的最重要一點是，當地統治者失去了自己的國家。中國國民黨和南越政府腐敗、無能、軟弱，缺乏包容性，不像對手那樣具有高昂的戰鬥意志。伊拉克國內局勢也是這樣，甚至更加如此。誰失去了伊拉克，這個問題的第一個答案首先是，伊拉克總理馬利基。

馬利基及其執政黨猶如惡霸，將遜尼派排除在權力之外，利用軍隊、警察和武裝民兵對其實行恐怖統治。馬利基政府今天面對的反叛完全在預料之中，因為事實上，同類事件早就發生過。自2003年開始，伊拉克政府就一直面臨着遜尼派的反抗，是時任駐伊美軍最高指揮官的彼得雷烏斯最終壓制了這些反抗。他當時就毫不隱晦地表示，自己的核心戰略是政治——將遜尼派部落及民兵納入體制。他常常指出，遜尼派成功的反抗活動，為伊拉克將遜尼派納入政府結構、真正實現權力分享贏得了時間。

小布什政府一名深度參與伊拉克事務的高級官員曾告訴我，“馬利基不僅沒有努力擴大權力分享，反而在所有已達成的協議上食言，停止為遜尼派部落及民兵提供資金，並開始迫害重要遜尼派官員”。目標包括伊拉克副總統及經濟部長等。（觀察者網注：2011年12月20日，伊拉克司法部門以涉嫌參與恐怖活動為由逮捕副總統哈希米。）

可是，馬利基又是如何成為伊拉克總理的？他是小布什政府所做一系列重要決定的產物。美國以小規模軍隊入侵伊拉克——《華盛頓郵報》國際問題專家湯姆·瑞克斯稱之為“美國歷史上最糟糕的作戰計劃”——之後，需要在當地培植盟友。小布什政府迅速決定摧毀薩達姆領導的遜尼派統治體系，將權力賦予反對薩達姆的強硬什葉派宗教政黨。而這一行動——解散軍隊、廢除舊官僚體系、整體上清洗遜尼派——可能比美國入侵伊拉克本身帶來的後果更加嚴重。

外界常常把中東動亂稱為教派戰爭，但其實，把它叫做“遜尼派的反抗”更為恰當。穿越整個中東地區，從伊拉克到敍利亞，到處都能看到決心與非遜尼派對抗的遜尼派武裝，他們認為自己受到了對方的壓制。小布什政府常常指出，因為什葉派佔伊拉克人口大多數，所以伊拉克不得不由什葉派統治。但事實是，中東各國的邊界不是密不透風的牆。雖然什葉派在伊拉克占人口大多數，但馬利基領導的什葉派政黨贏得的，僅是一國內的相對多數，不是真正的“多數”，因為他們在整個中東地區，還是小小的少數派。正是來自沙特阿拉伯和土耳其等國的外部支持，才使伊拉克遜尼派的反抗得以長期存在。

如果布什政府在“失去伊拉克”上負有相當的責任，那麼奧巴馬政府及其2011年底前從伊拉克全面撤軍的決定呢？我更願看到美國留駐一小部分軍隊防止伊拉克陷入崩潰。但我們不要忘了伊拉克現在為什麼沒有這樣一支美軍：馬利基拒絕為美軍提供、任何其他駐有美軍的國家都作出的保證（觀察者網注：作者沒有展開説明所謂的“保證”——給予美軍法律豁免權）。有評論人士指責奧巴馬政府談判技巧糟糕、半心半意，這或許是事實。但在當年討論美國撤軍問題時，一名伊拉克高層政治人士就曾告訴我，“馬利基不會作出保證，他不可能允許美軍駐留。因為伊朗已經明確告知馬利基，其頭等要求就是伊拉克境內不留美軍，而馬利基欠伊朗的。”這名官員提醒我，馬利基曾經在外流亡24年，大部分時間是在伊朗首都德黑蘭和敍利亞首都大馬士革度過。馬利基的政黨主要由伊朗提供資金支持，事實上，馬利基政府一直奉行的就是支持伊朗和敍利亞的政策。

華盛頓在辯論空襲還是訓練當地部隊更有效，但真正的問題更大得多，並且已經醖釀10年。在伊拉克，美國正在抵禦無法抵禦的。

（本文原題Who lost Iraq? The Iraqis did, with an assist from George W. Bush，刊載於2014年6月12日《華盛頓郵報》。觀察者網王璐菲/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