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健:Gooooooal裏面有幾個o?
進啦進啦進啦進啦,是外省青年的抒情,四年前由劉建宏為我們獻上。
Goal,是“進啦進啦進啦進啦”的中央商務區版;而Gooooooal則是總裁座駕版。Gooooooal,是吼叫派詩人段暄四年後的作品。
當Gooooooal驟然響起,猶如一輛加長的凱迪拉克,翹着車頭從車庫裏駛出。它是話語的威儀和拉美風致的完美混搭。
一聲悠長的Gooooooal……,闖進你煙霧氤氲的客廳,將你從總裁夢拉回喧囂的球場。若干年後,舉個例子,譬如當80後的賀煒資歷老得可以像張斌那樣在《豪門盛宴》裏提攜後輩,劉建宏與段暄該如何在客廳裏回味Gooooooal的出處?
段暄第一次不循常理地對着麥克風呼喊Gooooooal,其實是個無厘頭的表白——那是墨西哥與喀麥隆的比賽,多斯·桑托斯的兩個好球卻被邊裁的錯判取消。遇人不淑啊,兩輛凱迪拉克候在機場貴賓出口,但客人的航班因霧霾取消。
關於段暄,出版人老六如是説:“他從小在北京酒仙橋一帶長大,那裏是工人階級居住的地方。段暄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滋生了一身市井氣和野孩子味兒。”而關於段暄與劉建宏的友誼,老六也有着一段有趣的描述:劉建宏當年來到中央電視台後,生活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最令他得意的是,《足球之夜》開播沒兩天,他就生平第一次進了那棟叫“機場”的建築,要搭乘那種叫“飛機”的交通工具。在劉建宏的回憶裏,屢次提到處女航的尷尬——他根本不知道要辦什麼手續才能上飛機。幸虧,有個同事比他稍微多見過些世面,才帶他買了機場建設費、換了登機牌、託運了攝像機、通過了安檢、找到了登機島、見到了漂亮的空姐。那個同事,就是段暄。

劉建宏(左二)與白巖松(右一)在段暄(右三)婚禮上
每一位解説員,都在藉着解説詮釋着自己的價值觀。他們對着麥克風,説出的不是足球,而是他們的成長、他們對成長的閲讀,以及孕育他們的水土。
將一個單詞重複、拉長,而後吐出,等着那一記戛然而止。如同一個走過漫長路途的人,驀然回首自己與生活的短兵相接。我喜歡劉建宏的“進啦進啦進啦進啦”,他就像一個執拗的老農,把收穫當作一次次揮起鋤頭對土地的爬梳;我也喜歡段暄的“Gooooooal”,他就像一個率性的少年,把快慰視作一株株野草從皇城根下破土而出;當然我最喜歡的,是山東台的一位解説員。2002年12月24日,宿茂臻告別賽,當他從球員通道走出,球場擴音喇叭裏響起一陣膠東口音的嘶鳴:宿…茂……啊…臻。多少痴愛與不捨,在拖沓的音調裏放送。
不過,你很難想像,Gooooooal,諸如此類鋪張、散漫而不羈的表達,會出自一位德國解説員之口,他們與秩序之外的一切為敵。O,作為體育史上最長的元音字母,據説就是由巴西人雷貝洛·儒尼奧爾首創。而他的同事勞爾·隆加斯,則創造了足球解説史上尖叫的世界紀錄。某年某月某日,在里約州一場聯賽的進球之後,他一口氣尖叫了1分23秒,Goo…oo…oo…al……,數一數里面有幾個o?搞笑的是,勞爾·隆加斯之所以如此,在於他是一個近視眼,看不清場上究竟誰進的球,必須拖延時間待他的同伴將進球者的名字寫在紙頭遞給他。
漫長的呼號背後,藏着萬般不可言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