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觸及靈魂的爭議:燕京學堂該不該選址靜園-關哲
就像有網友説的,倘若不是選址靜園,其他爭議可能也不會發生。靜園觸到了北大師生的痛點,引發情緒的總爆發。小編們不太瞭解靜園,只是通過師生們充盈的感情感受到這裏對於他們非常重要。靜園地處北大校園中心,曾經是燕京大學女生宿舍,冰心在這裏住過。雖然歷史上也一直在變化,比如後來改為辦公樓,在1990年代樹被砍掉(據張旭東語,當時也挺心痛),但這次師生反響強烈,在於燕京學堂看似會獨佔這塊草地。
關於靜園的感慨像一隻復調曲,經歷了聲調的起伏和變異。北大BBS上ID為kevenma(紫琴藍調)的網友在6月4日説道:“其實吧,建個燕京學堂挺好的啊,搞不懂的是為什麼要佔用靜園的地方,這種感覺好像……室友説,我要帶一個同學回寢室玩,你別回宿舍了……嗯就是這種感覺。”這種萌萌的説法到了幾位教授那裏,變的或沉鬱或高昂。諧謔曲終於變成悲愴的高音詠歎調或者沉鬱的小夜曲,更是成為北大校友集中寫作傾訴的主題。

北大BBS上ID為kevenma(紫琴藍調)的網友跟帖截圖
英語系高峯楓教授稱:“燕京學堂為何一定要選在靜園這樣有高度象徵意義的核心地區?就算這個學堂經過艱苦的論證,確有開辦的必要,為何不能像‘斯坦福中心’那樣高貴冷豔地佇立於校園核心區的外圍?”
英語系蘇薇星副教授的描述更加感性:“北大人文學科中的中文系、俄文系、歷史系、哲學系、宗教學系的家園,原先就坐落在被宣佈為‘燕京學堂’地址的靜園。這些系科曾在的六處庭院,對稱地分佈在長方草坪兩邊,不久前上述系所陸續遷至校園北邊新建的‘人文學苑’。六處古樸的庭院中林木蒼翠,每年春天,庭中杏花、連翹、桃花、丁香相繼開放,仲春時節,門庭上綴着一簇簇紫藤花。中央的靜園草坪是學校惟一開放的大草坪,大家再此晨讀、休憩、聚會、‘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如一位同學所説。草坪北端的松竹之下有前人的墓地,給靜園的典雅注入了一分靜穆和凝重。”
真正的“導火索”來自視覺的衝擊:2014年5月7日,北大靜園修繕效果圖在網上流出(似為燕京學堂項目方人員所為),因其與靜園建築原有的風格和外觀大為迥異,立刻引爆熱議。在北大未名BBS上,有網帖稱效果圖中靜園“儼然成了高級會所模樣,靜園草坪也面目全非。”事後北大校方表示,因前期與設計師溝通不夠,導致效果圖誤導了大家,靜園六院的修繕將保持原有風格和外觀。但情感的閥門已經打開。北大師生如何情如泉湧眷戀靜園,我們後文會有詳細梳理。
6月6號學校召開燕京學堂項目宣講會,據學生方面稱變成學生質疑吐槽會議。新浪微博@靜園小組在6月8日開始進行問卷調查,此次調查共收到3082份有效問卷,參與人員中,51%為在校學生、6%為教職工,43%為北大校友。其中,只有46%的人反對燕京學堂項目,但卻有88%的人反對選址靜園。79%的人認為,此項目的籌備組織中沒有充分考慮學校師生的意見,還有72%的人希望這個項目“放棄選址靜園,放慢進度,展開充分論證”。(經北大網友提醒,以上數據為6月19日調查最終數據)



新浪微博@靜園小組 基於問卷調查的分析
圖中所示的反對理由:損害靜園公共性、不宜留作留學生宿舍以及破壞歷史文物。其中2137票反對將靜園作為留學生宿舍。宿舍,正是北大學生心頭抹不去的一絲痛。
近年來北大基建項目多,不少宿舍樓被拆除。因宿舍緊張,部分學生搬往圓明園校區。百度北京大學吧一個ID為“pkuliuli”的網友吐槽説:“當然還有部分研究生住在離學校很遠的地方,自稱萬柳烈士旅。好吧,我就是萬柳烈士旅的”。

百度北京大學吧ID為“pkuliuli”的網友吐槽截圖
北大校方並未迴避住宿問題。在7月9日的專題諮詢溝通會上,北大副校長劉偉説道:“北大住宿條件不好,是多年的問題,今年我們加大力度改善學生住宿,但現在特別是今年情況最為困難”。北大能否以修建燕京學堂的速度儘快解決學生住宿問題,我們不得而知。
北大基建處相關負責人回應稱,北大已經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再建,綜合考慮技術和成本,才確定選址靜園。
劉偉説:“靜園六院上世紀50、60年代是學生宿舍,學校通過論證,希望將一院到六院通過內部修繕改造成宿舍,延續學生宿舍的功能。一院到六院的修繕將嚴格遵守國家相關法規的規定,不動建築外牆、不會改動六個院子的外觀。在建設期間,靜園草坪照常開放。”他還説此前的效果圖和現在實體不同,“讓大家誤會了”,並解釋説不會出現所謂校中校、園中園的情況。
現場師生不斷就選址靜園的問題提出反對意見。北京大學信息管理系教授王軍説:“有某些中西貫通的學者提出它以前是燕大女生宿舍所以就設在靜園,90年前紫禁城還是皇帝宿舍呢,我們是否要把紫禁城改成總統套間讓習總住進去呢?50年前60年前對宿舍的要求和現在一樣麼?”突然話鋒一轉,説:“讓所有學生在一個房間洗浴,在國外這違反基本人權。”意思是要給外國學生當宿舍,就必須給每個宿舍修浴室。而不久前,一位北大中文系的校友在北大論壇上説:“五院有我們中文系多少學生最珍貴的回憶,是一個多麼寧靜美好的地方,用在這種華而不實的項目中甚至是做為宿舍,看到新聞的時候確實難受的哭了。建校以來,多少前輩在狹小炎熱的宿舍學習,難道影響了我們熱愛中國學嗎?”看似甘願接受條件不好的宿舍,與他人對住宿條件的抱怨恰成對比。
關於選址的另一爭論焦點在於靜園作為文物的保護問題上。7月9日交流會上,北大副校長、總務長王仰麟在講話被數次打斷的情況下説:“14年1月3日,組織北京市專家,一是修繕六院,一是地下工程開拓。我們在地面上沒有建築的可能,文物建築又不能動。我們考慮到5月5日承諾不動靜園一草一木,改造工程就放棄了,形成只搞內部修繕的決定。”基建部的一位負責人補充道:“一到六院騰空後,究竟做什麼用,是從北京市和國家文物局的專家庫中用計算機隨機抽出的專家論證,這樣的專家論證認為一到六院改造最適合燕京這樣的學院設計,只進行簡單修繕最為合適。” 王軍教授談到他印象中北大的大規模翻建改造,大概是從1998年北大百年校慶以來一直在翻建,但所有的翻建包括朗潤園、農園食堂等,都不能和靜園相比,因為這個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這件事情一定會寫進北大校史。劉偉回應會充分尊重大家意見,力爭找到最完美的解決方案,沒有事情是不能改變的。
燕京學堂不選址靜園,有別的選擇麼?
物理學院的李重生老師建議把燕京學堂辦在紅一樓到紅三樓,並請學校論證。從7月14日的教師座談會來看,校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方案。王仰麟介紹,當初選址,有三個方案,各有利弊:
(一)、靜園六院:利——已騰空;以前就是燕京大學宿舍,房間格局是小開間;體現中國元素;接近生活區。弊——情感難以接受;功能變化大;草坪為公共。
(二)、紅一樓到紅四樓:利——空間符合;中國元素;以前是男生宿舍,也用作過職工宿舍。弊——搬遷週期長;遠離生活區。
(三)、南門附近的19-24樓:利——空間符合;弊——目前住400人,搬遷週期長。
靜園攪動了太多歷史記憶。多位北大校友提及三角地變遷的歷史,希望靜園不會重蹈三角地歷史。
一位豆瓣網友newquantum的話卻震耳發聵,完全跳出關於靜園的理想主義之爭:
“(燕京學堂)根本問題不是事先交流與否,而是北大不能及時找到新校區地皮引發現在這些徒勞的爭執。學校需要儘快決定是大力投資發展昌平校區還是另找新校區,現在拿靜園開刀是長期無法拓展新校區的必然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