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馨安:大三那年,我為什麼去當兵
適逢八一建軍節,又讓我想起了自己2009年冬季保留學籍參軍入伍的往事,不禁提筆寫下這篇文章,以紀念這個特殊的日子和那段青葱軍旅歲月。
“為什麼去當兵?”,這是從我決定入伍的那一天起到現在,所有人都要問的問題。面對這個問題,我覺得很無奈。我理解他們的困惑,卻又鮮有機會將自己的想法完全表達出來。於是,為了化解尷尬,我經常借用“腦子被門擠了”來回應。雖然是一句玩笑話,但是當大部分人聽到一個北大的本科生跑去當兵時,都是這個反應。在一些人眼中,你是北大在校生,成績還可以,能力也不差,不愁升學、就業;家在北京,家裏房車都有條件算不錯。雖然不敢和那些二代們媲美,在同齡人中也算優越。跑去當兵吃苦,中斷學業,不務正業(在某些老師眼中是這樣),“浪費”兩年時間,不是“腦子被門擠了”是什麼?!

軍隊訓練圖
沒錯,在大多數人眼裏當兵只是一條改變命運的出路,像我這樣的人沒有道理選擇這條路。還有一部分人認為,拋下了身邊需要我的人,為了自己的理想跑去當兵,讓別人擔驚受怕,是典型的自私自利,極端不負責任。這些話我沒什麼好説的,確實,對需要我的人來説我的選擇太過殘忍。直到現在,我也特別感激親人朋友的理解和支持。還有一部分人覺得你太精了,做了一筆劃算的買賣,優待金、升學政策、基層工作經歷,各種優惠政策絕對穩賺不陪。其實對我來説,這些優惠政策都不重要,只要給保留學籍,我依然會選擇入伍。
當然還會有極個別的人説,你個5毛,自願被洗腦·#¥%……一笑而過,當個用實際行動保衞國家不受侵犯和百姓生活安寧的5毛我光榮,總比給滿嘴仁義道德的美軍帶路掙美分強。我和戰友們給老百姓救火排澇的時候、為攔截敵機而戰備的時候,你在幹什麼呢?
沒錯,2009年已經上大三的我做出入伍的決定,會給我本來平坦的人生路帶來不可預見的變動。離開家人,走出校園,部隊的一切對我都是全新的,遇到的困難將是前所未有的,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承擔。軍人職業的特殊性,意味着我可能面臨生死考驗,瞬間的偏差就會讓我失去以前擁有的一切。這樣做值得嗎?無論問我多少次,答案都是值得。是的,雖然沿着一條精心計劃的路走下去,會得到所有計劃之中的,但也意味着將失去大部分計劃之外的。生活中存在各種不確定性,正是它們讓我們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不應該恐懼生活的不確定性,而是勇於迎接和麪對它,接受生活的挑戰,讓生命絢爛多彩。畢竟,我還年輕,輸的起,一切可以從頭再來。
這是一個流行談夢想的時代,從軍是我兒時的夢想。和所有男孩子一樣,我天生對軍事着迷:喜歡看軍事題材的電影電視劇,買各種軍事雜誌,拼裝各種飛機、艦船、坦克模型,關注各大網站論壇的軍事板塊,課堂上談起軍事就滔滔不絕,對軍訓各種期待和嚮往……心裏面也一直有一個夢想,就是有朝一日能穿上軍裝站在邊防線上。小學、中學、本科、研究生、工作、結婚……這條固定的路好像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中容不得半點偏差,它已經成為慣性思維,就像一條鎖鏈一樣將我的人生固化。我不希望這樣,不想當我和兒子聊夢想的時候,自己卻一事無成。有很多因素阻止我們實現夢想,但最根本的還在於我們的內心,我們自己給自己戴上的枷鎖,到最後卻又把對枷鎖的憤恨轉嫁社會。
從軍的夢想給我帶來入伍的衝動,驅動我將夢想變為現實的則是自己身上的責任。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責任和義務,年輕人在指責別人不盡責的時候,應該想一想自己的義務履行了沒有。服兵役是憲法賦予每個公民的義務,我已經成年,作為公民就應當履行自己的義務,然後再談權利。學校裏的同學和教授們總在宣揚“憲政”啦,“法治”啦,這很好,但不能光説不練不是?我覺得服兵役就是一個特別好的開始,體現你對社會、國家的責任和義務。不管能否入伍,起碼去兵役登記,上站體檢也是履行義務和責任的體現。這是法律上的義務,執行法律應該從自己做起。
同時,我覺得自己向社會索取的太多,為他人做的太少。我的前20年是個純粹的“消費者”。從小到大,接受父母家人的養育,接受老師、學校、社會的教育,享受着國家和社會提供的比父輩優越得多的生活條件。現在我長大了,成人了,上了大學,學了知識,更應回報社會,回報親人。父母嘔心瀝血養育我18年,我工作後會贍養孝順他們,也會向國家交税,除此之外,我更應用我的青春回報更多的人,用兩年的時間守護他們的安寧。只有這樣,我在享受社會提供的各種資源時才會心安理得,才會有內心的平靜。這是社會責任,一個社會人應做的。
相比父輩、祖輩,我這一代人成長在蜜罐裏,享受了前人無法想象的物質條件。家人的呵護與溺愛,再加上越上越長的學,延緩了步入社會的腳步,推遲了心理成年的時間。我和身邊的大部分同學從小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大小事情有家長幫忙,什麼事等、靠別人,自己在一旁指手畫腳,甚至是“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筷子罵娘”。(開始我覺得這話有些過了,可是仔細想想,確是如此。)這個社會有各種不如意的地方,在BBS,甚至在課堂經常有人抱怨,説應該這樣,應該那樣。作為大學生,有一定的知識,有一定的能力,更有青春和精力,我對現狀不滿意,不會罵,不會抱怨,更不會説什麼推倒從來的風涼話,而是拿出時間和精力,真真正正把自己投身進去,通過一線的努力工作對現狀進行改變,解決小問題是一個。這才是做人做事的正道,才是一個負責任的人。
從男孩兒成長為一個男人,就要有他的家庭責任和擔當。在現代社會中,家庭、學校乃至社會把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培養的乖巧聽話,膽小怯懦,失去了那種最原始的血性。只有到部隊裏去摔打,才能激發自己的血性,才有可能像歷史上的那些故事一樣,保護家人和家園與敵人以命相搏,才能在將來的社會中承擔起家庭的責任,保護家人。
除了義務和責任,我相信這個世界萬事萬物處於一個平衡之中。世界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所得必有所失,有好就有壞,有幸運的時候也有倒黴的日子。我們一生都不是一路平坦,總要經歷坎坷和磨礪,只是早晚和大小的問題。自己一路下來,從小學到大學,想要的基本上都能實現,太順了。“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自己需要離開家人,在軍營中迎接逆境的挑戰,摔打錘鍊自己,在逆境中磨練自己的心態和意志。

軍隊訓練圖
有人説當兵會中斷學業。在我看來,其實不然。現代社會講求終身學習,“解放軍是一所大學校”,是一個大熔爐,在這裏不僅能夠鍛鍊自己的意志品質,還能增加人生經歷。這種經歷是大部分同齡人沒有的,是年輕時候最為珍貴的財富。在部隊能夠接觸到五湖四海的戰友,瞭解到各地的風土人情和社會現狀,瞭解他們的真實生活,而非網絡放大,也非廟堂之上的誇誇其談。在部隊學習為人處世的常識,讓自己更快的長大,更好的融入社會。同時,瞭解部隊運作機制,把握國情常識,拉近認識與現實的距離,是太為難得的實踐機遇和基層工作經歷。部隊的經歷也有助於我的專業學習。國際關係和軍事有着太多的聯繫,要想將國際關係理解透徹,必須對軍事和軍人有相當的瞭解。而國內的絕大多數學者都是學院派,對軍事、對部隊、對軍人缺乏瞭解。很多學者多為紙上談兵,談起理論和歷史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談起軍事現狀和軍隊運作流程則默默不語。
也許我在學校教育的競爭中是勝利者,但這不代表一切,人終究要回歸於平凡。在部隊,做好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名普通戰士,與我身邊的戰友一樣,沒有任何特權,有着同生共死的誓言。
在20歲,沒有權力的誘惑,不為升官發財,也沒有他人的説教和逼迫,只為理想,我選擇了自己的信仰,我曾宣誓為它獻出自己的一切。當兵入伍,也是我為信仰奮鬥,為兑現莊嚴承諾的重要一步。能為信仰而奮鬥的人是幸福的。年輕人應該先給自己裝進大的東西,用博大的胸懷迎接這個世界,在各種實踐中磨練自己,懷有一顆感恩的心,堅守自己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