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平：從伊朗空難看窮國的航空悲劇
【昨天，伊朗一架客機墜毀。這已經是1個月內，世界民航領域第四起重大航空事故。之前，馬來西亞航空、台灣復興航空和西班牙Swift Air運營的阿爾及利亞航空客機接連墜毀。本文寫於2012年巴基斯坦空難之後，今日重刊，仍有啓發意義。】
2012年4月20日，巴基斯坦一架737客機在人口稠密地區墜毀，僅飛機上就有127人遇難。僅在2年前，在巴基斯坦同一航線上，曾發生過另一起同樣慘烈的墜機事件，152人無人生還。考慮到巴基斯坦只有1.7億人口和100多架民航機，這個事故率稱得上相當驚人。相比之下，中國有12億人口，2000架幹線民航機，過去兩年沒有值得一提的死亡事故；全世界近2萬架民航客機，過去10年平均每年只有800人左右的傷亡。
從統計數據來看，巴基斯坦的航空慘劇並非特例，而是眾多第三世界國家的痼疾。雖然絕大多數航空運輸發生在發達國家，但大部分空難集中於窮國。從2010年和2011年兩年的數據倆看，印度、伊朗、巴基斯坦、利比亞、埃塞俄比亞、剛果、阿根廷等國幾乎“分享”了全部惡性空難。窮國的航空死亡率百倍於工業國家。
之所以窮國空難頻發，是因為這些國家經濟實力不足，往往購買發達國家淘汰的舊飛機進行運營，同時自身技術力量不足，保養維修能力有限。所以飛機故障率遠高於工業國。據説這次巴基斯坦出事的737客機正是一架服役30多年的的二手貨。
從人員素質來説，窮國一般都沒有規範化的飛行員的培訓體系，只能大量使用空軍退役飛行員和外國招募的飛行員。這樣的飛行員隊伍年齡偏大隊伍技術水平不穩定，也缺乏駕駛大型民用客機的經驗。巴基斯坦的空軍是國內最重要的機構，每年都向民航輸出大批退役飛行員。
從配套設施來説，機場建設、雷達、氣象、塔台指揮、飛機維護都需要大量投資和高技術人力。窮國缺錢缺人才，保證飛機上天已經很不容易，其他配套設施只能湊合了事。2007年，印度孟買機場——地位相當於中國上海浦東機場，居然出現了塔台斷電的事故，幾十架飛機無人指揮，只能在空中盲目盤旋。近年1月，印度安得拉邦甚至出現了塔台人員“忘記上班的”笑話。從長期來看，這種國家不出事故才是小概率事件。
這些因素疊加在一起，造成了窮國的航空高事故率。巴基斯坦的空難事件在今後必然還會在不同的窮國輪番上演。
眾所周知，航空運輸成本遠高於公路鐵路。只有在長距離運輸中，航空才能取得相對優勢。不過，從世界地圖上可以看到，大部分第三世界國家的領土都不算廣闊。領土最大的幾個國家，如中國、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都是事故率很低的工業國。在第三世界國家中，除了巴西之外，印度這種300萬平方公里的國家已經算是大國。
這意味着大部分第三世界的居民的國內旅行距離在1000公里以內，鐵路動車幾個小時的路程，高速公路行車也只需要一個白天。即便是領土面積接近中國的巴西，大部分人口也居住在沿海帶狀地帶，相互距離不大。為何這些國家依然選擇發展昂貴而危險的民航呢？
南美洲人口密度
因為大部分第三世界的道路交通比發展航空業更“昂貴”。民航是機場之間的“點對點”交通，並不需要建設沿線的道路、車站和配套服務設施。大部分第三世界國家實行土地私有制，徵地成本極高，地方勢力往往會索要天文數字的補償費用。所以道路建設成本比修幾座機場要高的多。在政局動盪，軍閥割據的國家，即便修好了道路，維護沿線安全也是難事。政府為了保證國內交通，只能優先發展民航。
從交通流控制來看，飛機在天上可以穿行三維空間，比沿着線型道路往來的車輛要自由的多，如果沒有嚴密的調度和交通流控制，鐵路會立刻撞車，公路會很快擁堵，至少也會導致效率低下。飛機呢，考慮到第三世界國家民航飛機少的現狀，只要運氣不是太壞，倒不一定立刻就要出事。窮國沒能力不間斷地調度複雜的鐵路網絡，弄幾架舊飛機是現實的選擇。
巴基斯坦鐵路破舊，老化的鐵路系統運輸能力連年下降，其中電氣化線路不足300公里
第三世界國家大多有當殖民地的歷史，殖民者倒是不管什麼徵地成本，所以許多窮國擁有殖民者留下的道路網絡。但這個網絡依然有問題。
首先是帝國主義修路是為了開發殖民地，傾銷商品掠奪資源，所以道路大多從港口伸入內地，相互之間不成系統，很難為國內交通服務。
巴西東北部地圖
其次是帝國主義修路不考慮長久規劃，追求眼前利潤，所以技術標準不統一，許多國家的鐵路存在多種軌距，很難互通。
印度鐵路不同軌距地圖，獨立60年，印度從未改變多軌距的運輸網
原有的道路網不好用，新修又修不出。最後只能採用高成本的點對點航空運輸，這反過來又給第三世界背上了沉重的經濟負擔，形成了惡性循環。中國是近幾十年來落後國家工業化的成功範例，巴基斯坦是中國最忠實的盟邦。中國有責任幫助巴基斯坦人民擺脱這種高成本、高風險的生活狀態。
相關資料：
全球空難十年大事記：http://world.kankanews.com/zongheng/2011-09-08/630386.shtml
一箇中國人從印度德里到孟買的行程：http://www.yaohua2000.org/2010/20101222/zh-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