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友:喜劇演員更容易得憂鬱症?
當地時間8月11日,美國著名演員、一代喜劇明星羅賓·威廉姆斯在家中去世,警方初步判定為自殺。
據稱,羅賓·威廉姆斯一直患有嚴重的抑鬱症。像他一樣患有抑鬱症的喜劇演員還包括卓別林、憨豆、金凱瑞,威廉姆斯的去世再次引發了一個話題:喜劇演員更容易得抑鬱症嗎?
先來看兩個小丑的故事:
有個人去看醫生。他感到非常絕望,生活如此殘酷艱辛,自己在這個充滿威脅的世界中如此孤獨,前路一片模糊,充滿變數。醫生説:“藥方很簡單。偉大的小丑帕格里亞齊今晚來城裏了。去看看他的演出吧,他能讓你重新振作起來。”
這人卻嚎啕大哭起來:“可是,大夫……我就是那個小丑。”
另一個故事是這樣的:
一個小丑表演雜耍,在梯子上向上攀高,他看上去好像沒有任何技巧,身體一直搖搖晃晃,狼狽極了。底下的觀眾看得哈哈大笑,這個演員停了下來,死死地抱住梯子,一臉傷感地看着觀眾説,“我都這樣了,你們還笑。”底下的人笑得更歡了,一些小孩子笑得手裏的棉花糖都掉下來了。

哭泣的小丑
總是演一個低劣的人
我們所看到的喜劇演員,要麼奇醜無比,要麼滑稽幼稚,要麼蓬頭垢面,要麼精神失常,儘可能用誇張激發觀眾的笑神經。喜劇表演往往顯得粗鄙低俗,而這正是喜劇創作一個非常重要的理念——“悲情內核”。
所謂悲情內核,是喜劇的創作核心,是統攝所有喜劇、所有人類笑行為的一個最關鍵的東西。換句話説,正因為有悲情因素存在,有差勢(優劣、高低、貴賤)的存在,人們才有機會產生“笑”這一行為。更通俗點兒説,喜劇就是用“我”的低姿態引起“你”的優越感。想想看,當你覺得憨豆先生“傻”時,是不是潛意識裏也在説:“我才不會那樣呢”。
沒錯,這個低姿態“我”的角色正是由演員去詮釋的。要演好人物就要走進人物,正是由於一些優秀的喜劇演員對於人物角色分析得十分透徹,理解得非常深刻,所以他們的表演才會極富感染力,引發笑聲,也因此,他們對人性、生活、社會的體味更深刻和悲觀。
演員塑造角色的同時,角色也塑造着演員自身。久而久之,不少演員發現,“哦,原來喜劇是這麼一個東西,是你自己在自我折磨的過程中去贏得他人的笑。”無怪乎黃渤在接受採訪時説,“我反正看自己的喜劇就從來沒笑過,笑不出來,就是你都是毛病。”
這也正是喜劇不同於“鬧劇”之所在:喜劇是認真的,甚至是嚴肅的。
完美主義者的控制慾
喜劇演員的職責就是引人發笑,久而久之,這種職業也讓他們產生了很強的控制慾——控制氣氛、控制觀眾的反應。這種控制慾帶來的長期不安全感是對演員心理上的一種折磨。
喜劇是精心設計的表演,演員是迷宮的製造者,也是觀眾的帶領者。他們很清醒,卻要裝傻充愣。最難的是,他們需要控制觀眾的反應,帶領觀眾完全跟隨自己。控制別人是非常難的事,大眾的反應可能完全超乎你的意料。我們現在看到的頂尖喜劇演員,表演已經有了較為固定的模式,其實都是通過不斷試錯,保留了最受歡迎的表演風格,但演員本身是否理解大眾的口味,不見得。
而一旦控制不了觀眾的反應,對於喜劇演員來説,就是一種失敗。一個笑點沒人接,摔得生疼。大家應該都體會過精心準備的笑話結果冷場的尷尬,想象一下講笑話是你的工作,可怕不?一句不好笑就可以擊碎他們的自信。
所以,優秀的喜劇演員都是完美主義者,控制狂。周星馳、憨豆都是這樣。控制慾和完美主義常常會因失控而受到傷害,更嚴重的是控制別人之前的不安與憂慮。時間長了自然非常累。
那麼,生活中喜歡自嘲、喜歡扮醜惹人笑的人也很多,為什麼他們沒有得抑鬱症?很簡單,畢竟對於這些人來説,逗笑不是他們的職業,更多是一種天性釋放,自然沒有強烈的需要反饋和認同的壓力。

喜劇演員往往面臨更大壓力,圖為羅賓·威廉姆斯
不演喜劇也容易得抑鬱症
看到這裏,你以為我真的是要分析喜劇演員為什麼容易得抑鬱症麼?其實,喜劇演員和抑鬱症之間並沒有必然聯繫。
現在關於這個問題的討論已經很多,回答的也非常文藝,諸如“含着淚的微笑、越歡鬧越抑鬱”等等。但就像我們不會説風情萬種的感冒、驚心動魄的癌症、深邃久遠的痴呆一樣,也沒有必要給抑鬱症加上諸如“悲情”、“扭曲”的標籤。
説到底,抑鬱症是一種病,也僅僅是一種病而已。
從現有的研究結果來看,並沒有可靠證據表明喜劇演員抑鬱症的發病率比其他職業更高。
那我們為什麼會有喜劇演員更容易患抑鬱症這樣的感覺?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因為諸如前文提到的卓別林、憨豆、金凱瑞——這些著名的喜劇演員都得過抑鬱症,反倒讓我們忽略了同樣有大量喜劇演員並沒有患抑鬱症這個事實。
而這些抑鬱的喜劇大師都或多或少有着各自的不幸經歷和壓力。其中,童年時的創傷可能對成年之後的情緒惡化帶來了深遠的影響。
以卓別林為例,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分居,隨母親漢娜·卓別林生活,母親因嗓子突然失聲而失業後,卓別林被送入貧童習藝所。12歲半時,父親老查理•卓別林酗酒去世,母親患精神病,最後被送入精神病院。成年後,他個人的感情經歷也非常坎坷,尤其1928年與麗泰•格雷的離婚舉世矚目,甚至導致了一場反對卓別林的運動。
金凱瑞也有較為不幸的童年,母親患有嚴重慢性病,父親失業導致他15歲就不得不離開學校開始工作,之後再也沒有機會完成高中學業。此外,金凱瑞還曾患注意缺陷障礙(ADHD),這也增加了患抑鬱症的幾率。
相比之下,“憨豆先生”羅温•阿特金森的童年和感情生活都順暢得多,報道上説他患抑鬱症可能是因為當年的《憨豆特工》公映後被影評家和媒體批的體無完膚,而對完美主義者阿特金森來説,這個打擊太大,可能直接導致了抑鬱症的發病。
與這些因素相比,“喜劇演員”這個因素只能靠邊站。即使他們都不是喜劇演員,而是程序員、公務員、科學家或者生意人,患抑鬱症的可能性都比普通人大得多。
科學是在不斷發展的。即使有一天,發現喜劇演員的抑鬱症發病率確實比其他行業都高,那也需要弄清楚,到底是喜劇演員更容易抑鬱,還是有抑鬱傾向的人更有做喜劇的天賦才行。
(綜合知乎用户宋雯婷、米米、周不潤的回答,特此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