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雲漢：中國大陸興起 帶動全球秩序重組

【本文將刊載於台灣《天下》雜誌第555期，作者賜稿觀察者網大陸首發。】

台灣大學政治系教授、台灣“中央研究院”院士朱雲漢

今年正值鄧小平110歲誕辰，大陸的官方與民間在八月份密集舉行了一系列的紀念活動，央視應景推出歷史連續劇《歷史轉折中的鄧小平》，更將舉國懷念的氣氛帶到最高點。

從世界史的角度來看，鄧小平絕對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歷史人物之一，發揮了扭轉乾坤的作用。正如哈佛大學傅高義教授在他去年出版的《鄧小平改變中國》（觀察者網注：簡體版譯名《鄧小平時代》）這本鉅著中所説的，鄧小平深刻影響了當代中國和世界歷史的走向。解讀鄧小平的政治生涯及其行為邏輯，就是解讀當代中國、解讀個人命運背後的歷史迷局。

從1979年開始，鄧小平主導的“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路線與“改革開放”政策，啓動了人類歷史上最快速的持續經濟增長、最大幅員範圍的全面工業化、以及最大規模的消滅貧窮。中國大陸三十五來年的經濟發展紀錄，不但超越了日本與東亞四小龍過去所創造的戰後經濟奇蹟，也極可能後無來者。

在過去三百年的人類歷史中，只有四個歷史事件的重要性可與改革開放帶動的中國崛起相比擬：第一個是十八世紀英國工業革命、第二個是1789年法國大革命、第三是1917年十月俄國共產革命、第四是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美國崛起。前面兩個事件塑造了十九世紀的世界格局，後面兩個事件形塑了二十世紀的世界格局，而中國大陸興起必將帶動二十一世紀全球秩序的重組。

鄧小平時代推動的經濟體制改革帶有濃厚的實用主義色彩。那一代的中共領導人可以拋開意識型態包袱，因地制宜，靈活權變；他們也不迷信任何西方教科書，只相信試驗與實踐所累積的經驗與教訓，所以具有中國特色。

改革路徑的選擇涉及了各種動態權衡，例如：漸進式與激進式改革並行，採取有限度私有化，但快速推進市場化與對外開放；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先農村後城市，國企抓大放小、但也確保絕對利益受損的團體越少越好；市場與政府兩隻手靈活並用，但在每一個階段國有經濟始終扮演關鍵性作用。

鄧小平也為改革開放奠定了政治基礎。他重新確立集體領導制，讓黨內高層形成內在權力制衡，扭轉了毛澤東時代的流弊。他也透過推動退休制度、任期制度以及預立接班人機制，讓中共政權避免了其他一黨威權體制經常躲不掉的權力繼承危機，也避免了很多第三世界終身獨裁體制讓國家安危繫於一人的致命缺陷。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他在1992年南巡以後就逐步淡出，讓第三代領導平穩過渡到後鄧時代。

拿破崙曾經説過：“中國是一頭沉睡的獅子，一旦覺醒，會震驚世界”。這位曾率領千軍萬馬橫掃歐洲的不世英雄地下有知，或許會追加一個腳註：“最好不要讓一個會講一點法語的矮個子將它喚醒”。

習近平在中法建交50週年紀念大會上講話：中國這頭獅子已經醒了，但這是一隻和平的、可親的、文明的獅子。（觀察者網楊晗軼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