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亮:軍訓衝突觸動了我們什麼神經
湖南某地高中軍訓,鬧出教官和師生髮生嚴重衝突導致40學生1教官受傷的新聞,令人側目,網絡輿論沸沸揚揚。當地政府回應還算快,24小時內出了初步公告,48小時出了事件具體細節公告。與之前的傳聞有多處能對應上,但説法不同。
回想起來,這48小時情節頗多跌宕起伏。之前網上傳聞説教官和女生開玩笑引起男生不滿,於是被部分網民指責沒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之後傳出簡單的處分消息,不僅部分教官被處分,班主任也被停職,令人感到蹊蹺。果然,在最新官方版本的細節裏,一位愣頭青式的班主任躍然紙上。民間流傳的“教官和女生開玩笑”在官方版裏則是女生沒大沒小連續挑釁教官,教官訓誡女生,男生起鬨,這位班主任鼓動學生對教官 “打油”(方言,指一種相互嬉鬧的遊戲)。當學生因為教官呵斥而不敢動手,這位班主任又以懲罰逼迫學生一起按倒教官。官方稱,在之後的軍姿訓練中,教官動作較大,有學生摔倒和喊叫。這位班主任撥打了110,從而引發衝突。之前流傳的照片上學生手掌流血,原來是一個班學生在憤怒中打砸另一個班的窗玻璃引起。過去屢有學生在壓力下集體發癔症的新聞,此次學生失控也能夠理解。
官方説法只是事件的一種描述,並非真相全部,比如教官訓練時候動作較大,這其中有沒有報復心理?官方沒有説。雖然女生惹教官,學生“打油”教官,但無風不起浪,之前有沒有已經形成互相嬉鬧的不嚴肅氣氛?我們不得而知。綜合官方和民間説法,至少能夠暴露出年輕軍人面對90後學生羣體以及年輕教師的不適應。
更重要的是,此事一旦進入輿論場,變成媒體事件,就已經脱離事件本身,觸及到當代中國人特有的情感包袱以及某些人羣過於敏感的神經。
因為消息驚悚,甫一傳出,就成為網民和自媒體的好素材,各種吐槽文章暗流湧動。事關軍人,網民反應激烈,觀點截然相反。一部分對軍訓不滿的人乘勢吐槽,從教官素質直到國民性和體制,一部分對軍人和軍訓有感情的網民則感慨何至於此,還追憶自己的軍訓體驗。
幸福的內容每每相似,吐槽的內容步步緊逼,甚至引經據典,對網民樸素的軍訓體驗從理論高度駁斥。他們宣稱軍訓無異於軍馴,就是為了消磨人的自由意識,為了從搖籃開始馴化知識分子,為了培養服從精神,為了鋪墊奴役之路……總之軍訓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軍訓與情感
軍訓涉及全民情感,作為資深情懷黨,我當然要好好説説。説情懷之前,我得説一句,此番輿論騷動,懷念與吐槽雖多,但普遍缺了點專業考證意識。比如軍訓的歷史和目的,流行的説法是軍訓起源於1989年,這並不準確。《環球時報》今日孫東東教授的評論認為軍訓緣自文革時期學工學農學兵以及時刻準備打仗的“極左錯誤思想氾濫”,更是武斷。對此,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參見我附文的簡單考證。
大體來看,學生軍訓工作的發生與中國新時期國防教育發展、學潮動向、軍隊體制變化都有關係。軍訓乃現代國家的常見組織項目,和義務教育、防疫管控之類一樣,雖然會讓人覺得有約束感,卻是保障民族強大的體制關鍵。現代國家的民眾國防訓練本不是問題,歐美強國都有普遍學生軍訓制度和國防教育法律。在近代備受欺凌的中國,“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膚”乃是國族共識。但在中國今天談論學生軍訓,很難擺脱情緒問題。情緒的事情沒法簡單説對錯。當一個人説:“我就覺得軍訓源自1989”,這其實是個感情描述。一般學生如果對軍訓有不滿,僅限於對部分教官的不滿。但部分知識分子揹負歷史包袱,一説起來就如鯁在喉觸及靈魂,也難免會狹隘,這種感情包袱一時難以放下。情感問題還有另一個普遍根源:日益增長的城市小資生活及其情緒和現代民族國家之強制紀律間的矛盾。説起來有點大,我們從小處來談。
據説軍訓是很多學生的夢魘。這話不全錯。我初中那次軍訓就挺夢魘,剛進初一,走隊列一點沒樣子,被教官亂罵也就罷了,還被團委書記批“素質差”(現在中學團委書記們的素質想必有提高了)。高中軍訓教官很正規,只有總教官當着手下面的時候罵人很兇很粗。我的不適主要就是熱和累。酷暑比教官難熬。也難怪,對於沒吃過苦的中學生來説,每次風吹日曬都是一次夢魘。不過到了打靶環節我來了勁頭。“有意瞄準,無意擊發”,這個操作要訣我心領神會,被教官誇獎。到最後百米實彈打靶,以5發45環得了全年級第三名。**第一名是女生,49環。**打靶現場有個女生始終沒敢扣動扳機,哭了。
媚俗論與中二症
更多的哭泣當然是出現在和教官分別的時候。大學時候軍訓,書記先做動員講話,説每年和軍官分別的時候,很多女生都哭得很傷心。我當時就覺得這話有點暗示作用,因為這話一説,我們就都在等待最後女生會不會哭。當然是哭了。這幾天網上常見有人説起離別時候的哭泣,然後就有批判文章專門衝着這個來。比如知乎上有人上來就問:“軍訓時受到嚴苛的訓練,結束時所有人卻抱着教官痛哭流涕,這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麼?”明眼人一看這就是個偽問題,預先假稱所有人,已經扣了有病的帽子還偽裝成問題。就好比問“你是sb麼?”誰要回答那就真是sb。既然問者已經有答案,答者就必須擺出不一樣的譜,否則就很low。於是你看高大上回答來了——“這不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而是米蘭昆德拉描述的‘媚俗’!”
答者的大意是説這種哭泣就是自我暗示,害怕自己不符合主流,看別人哭自己不能不哭;不敢承認軍訓這事毫無意義,害怕價值的虛無而寧可欺騙自己説這事很有意義,用哭泣來證明意義,從而在高度符號化的感情狀態中忽略自己的真實感受。這種批判不是沒道理,昆德拉關於“媚俗”的詰問——你怎麼知道——我也很喜歡。
答者説:“米蘭昆德拉的‘媚俗’是一個比較難以理解的概念。”確實是比較難理解,這個説法翻譯成“自媚”更好,用從眾心理來解釋還不太合適,更適合的例子就是答者這種“看看你們這些人多麼媚俗”從而感覺自己超凡脱俗的情況。用昆德拉的話來説,你怎麼知道女生的真實感受應該是什麼?你怎麼證明別人也必須認為軍訓沒有價值? 答者把軍隊裏培育犧牲精神的作風指責為“軍營盛行媚俗文化”,更是輕浮。
但我仍然要恭喜作者已經能夠超越基本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和媚俗症階段,到達了所謂“中二症”階段。
中二症這詞,豆瓣青年、知乎青年都比我懂,不敢隨意下定義。我的看法就是,超越了一小步就不斷欣賞自己的這個超越,真把自己這點小自由精神當做了天啓。好像熱心軍訓的同學就是愚民,好像自己的小小心靈世界就證明自己的獨立自由有節操。也難怪,就算昆德拉本人,作為前捷克郭小川式的革命抒情詩人,後來在西歐長期寫作符合西方小資知識分子逼格的作品,也未能免俗。自媚是一種病,中二症也是一種病,但都不是絕症,甚至是有益身心的必經綜合症,就像麻疹一樣,挺過去就好。人就得不斷前進。
此時如果和他們爭辯軍訓有沒有用就是浪費時間(就是沒用!就是沒用!)。但我想有一點用處可能他們會接受,那就是短短的軍訓會使他們感覺到自由的可貴、紀律的不爽、從眾的庸俗,堅定了做一個消極自由主義者的決心。我覺得在青少年時代如果有這樣一個覺悟做開頭,是挺好一件事情,法國電影《軍校紀事》是我很喜歡的片子,説的就是一個少年對軍事機器之庸俗的反抗。但再年長一點,就應該像昆德拉説的,懂得不可承受之輕,懂得沉重之意義。“全沒有負擔,人變得比大氣還輕,會高高地飛起,離別大地亦即離別真實的生活。他將變得似真非真,運動自由而毫無意義。”
我們今天該如何談論軍訓
對於中學生和剛進大學還沒“啓蒙”的青少年,軍訓的意義是無聲的。一部分支持軍訓的人認為現在孩子太嬌慣,需要吃苦鍛鍊。另一部分人則認為僅僅這種強制鍛鍊提升不了素質,要自願才行,都有道理但不能絕對。姜文帶兒子去農村吃苦一年,大家都叫好,覺得那叫一個酷。其實呢姜文不過是温柔的強制。軍訓作為一種制度性安排,考慮的是利大於弊。學校裏自願軍訓的學生多了。當然也有不自願的,就像有很多孩子連上學也不自願一樣。
如同一篇作者為“太行”的文章所説,天天玩dota的小身板挑釁每天吃苦訓練的士兵那就是找抽。反過來説,天天在網遊中叱吒風雲,到現實中吃點苦、整整風也沒什麼不好。孫東東文章批評現在的軍訓有流於形式主義傾向,這個問題確實要引起重視。 教委、總參、總政的軍訓規定多年來多次修訂,軍訓也在不斷改革。如今高校教官素質有保障,地方中學由人武部安排的軍訓則會更多出現教官素質問題。但新的問題是越來越小資化的學生,會與生活style不同於自己的羣體難以相處。
過去有個時代提倡學工學農學兵,搞得過分了,好像學生就落後一樣。但今天很多知識分子又走向另一個極端,心底裏就排斥工農兵。學工學農學兵的羣眾路線本身沒有錯。學生娃要學會走江湖,學會和非知識分子相處,學會理解基層生活的真諦。如果你覺得士兵土,討厭士兵,那麼你也會討厭更多平凡的人。很多人不承認這一點,比如覺得自己也參加慈善捐款幫助窮人嘛怎麼會討厭窮人?但這種我見多了,玩遠距離慈善可以,真要近距離接觸相處就會害怕厭惡。在08年汶川地震救災前線,我看到太多小資志願者受不了那些自願跑來支援的和尚、農民、山野人士,雖然人家活幹得比他們多,但是沒按照他們的遊戲規則和情感規則玩啊,比如你懂得啥叫應激性創傷綜合徵麼?這當中失去的是相處和自我改造能力,就像楊絳先生也免不了在文章裏對農民冷嘲熱諷。在北川、紅白、汶川,我們幾個朋友和軍人相處融洽,當時還感慨:除了大災時候,平時沒啥讓老百姓和軍隊接觸的機會。軍民魚水情的傳統不該弱化。
這個世界不是按照温情脈脈的寵物邏輯組織的,早點面對粗蠻也好。周圍太温馨了,就成了花朵。而軍隊也通過軍訓方式保持和學生的接觸,這種互相瞭解的機會是非常有意義的。要知道陌生的羣體突然間互相接觸才會產生更多敵視。
有人想,我就待在自己的小世界裏不行嗎?我不想和軍人接觸行嗎?當然行了,但軍訓也就幾星期,之後想怎麼小世界就怎麼小世界。軍隊的存在和軍民的交互,是保障小世界存在的必要條件,避免因為小世界的級數增長而導致崩潰。
只有在肯定軍訓總體意義的前提下,才能討論軍訓的改進和改革,有問題就解決問題。
中國在急劇變動,軍訓也在變。90年北大復旦的軍訓是一年,我上學時候是一個月,現在很多學校就只有一兩週。如今當獨生子女成為主流,軍訓不得不考慮太多安全因素從而影響軍訓質量。隨着高校擴張,軍訓攤子太大,教官質量也難免良莠不齊。有人批評軍訓教的實用技能少,光練正步,槍支使用、急救技能等等都不教。軍訓在這方面也確實應該與時俱進,不能僅僅成為形式主義的紀律訓練。現在驢友都搞那麼專業,軍訓不能僅僅是刷刷紀律和身體規訓,也要來點有技術含量的,哪怕分析下如今流行的驢友行動莽撞在哪裏也好。主管方完全可以向專業人士和師生徵詢軍訓內容項目建議。有些高校如上海大學把軍訓安排在大一暑假,讓學生經過一年的熟悉之後再進行軍訓,也是一種有益嘗試。教學也需要改革,軍壇上的很多討論都比學校裏教育有趣。如果觀察者網軍事專欄作者去講講軍事理論課,都會比不少照本宣科的老師吸引人。要通過有意義的訓練讓學生髮自內心地熱愛國家和國防事業。

歡送時刻
説説軍訓那些事
軍訓,是個人小世界和真世界的碰撞。道理也好,情感也罷,軍訓中間實在有太多的故事,靜水深流。我就多説説自己的,希望讀者們也多説説。
回想大學軍訓,按部就班,早起晚睡比較痛苦,總想去圖書館看看書。軍訓中間做做活動唱唱歌也挺高興,有同學走路走順步,教官和大家一起哈哈笑。我不喜歡的除了熱,還有一些學生助手狐假虎威。我本也沒想出頭,卻因為步伐標準被選為檢閲方陣的領頭兵。別人練戰術,我只能去練方陣,不樂意,提出要學戰術本領(男生的夢想嘛),被教官批評自由散漫。我不服氣,硬闖不行,就悄悄絕食加不睡覺準備現場暈倒(那時候學生老實啊,不懂得可以裝暈)。絕食堅持了兩天,但晚上撐到半夜還是一頭睡着。第二天軍訓時候怎麼暗示自己暈倒都還是辣麼精神抖擻。第三天忍不住狼吞虎嚥,終未能殺身成仁。方陣排頭兵有兩個,另一位特愛表現愛指揮人,沒事指揮我被我大罵一通也就不敢作聲了。最後上了檢閲場,我還是在無比“媚俗”的責任感中光榮完成了任務。而那些同學練戰術真蠻拼的,膝蓋胳膊肘都磨得血淋淋,當然,清高人士如之前那位作者照樣可以指責這是“媚俗”。
軍訓中間,我們同學去宿舍看教官。有位經濟系染髮女生,像是故意要叛逆以顯得自己成熟似的,當着我們面就不停用曖昧言辭挑逗教官,那教官正襟危坐卻一臉茫然,令人唏噓。這次湖南那位女生惹出這樣的事情來,不知道覺得過癮不?聽朋友説,軍訓時候打架的事也遇到過,船舶系、體育系的水手、健將也不是省油的燈。“野蠻”組織嘛,不出點事也不正常。但一般軍人都會遵循軍紀而忍讓。中學軍訓時候有小混混踢球踢到軍訓女生,教官上去批評,混混問要不要單挑,立刻被教官手起皮帶落在臉上,拔腿就跑。
軍訓完了還有一學期軍事理論課。老師講課就是照本宣科,紀律卻必須體現軍事課堂的嚴格。課前有班長報告環節,兩個班在一起,故意搞成兩個班長比誰嗓門洪亮。我是班長,但是很煩每次要報告還要應付油條同學請假,就偏不正經報告,這次是“某某系某某班,應到74名,實到73名,某某不知去向!”,下次是“某某系某某班,應到74名,實到73名,某某下落不明!”再下次是“某某系某某班,應到74名,實到72名,某某摔傷手掌去醫院,某某助人為樂,送他去醫院!”全班鬨堂大笑我卻一本正經。還有一次,那個班長報告説有兩人請假,老師兇巴巴問:“請假條呢?”回答説沒有,被批評一番。輪到我説,“某某系某某班,應到74名,實到72名,兩人請假,請假的沒有請假條!”又是鬨堂大笑,教官也忍不住笑笑請我坐下。他天天裝嚴肅也累,我們得學會在尷尬中找樂趣。
軍訓的故事太多,其中各種微妙。想想《亮劍》裏的李雲龍找媳婦,若放在湖南學生軍訓這個環境裏,怕是也要出事。
沒有壓力哪來的自由感覺?恰恰是控制力嚴格的現代民族國家生產出了自由意識。在天高皇帝遠一盤散沙的時代,自由的自耕農們甚至不會感覺到自由。五四一代新青年稱中國需要民主和科學,但梁漱溟卻敏鋭的宣稱中國人缺的是組織和科學,是之謂也,之後中華民族成功的組織工作和素養成為今天我們享用不盡的遺產,但也在耗散。
現在,湖南軍訓衝突的當事責任人已經被處分。即便處罰了有錯的預備役軍人,也不能改變我們自己的問題。軍民魚水情、組織紀律、羣眾路線傳統,在未來是否能繼續延續?軍訓的意義非同小可,只是沉默的大多數還沒有細細把故事講述出來。
(翻頁附文:學生軍訓究竟是如何開始的)
學生軍訓究竟是如何開始的
(餘亮)
關於學生軍訓的歷史和目的。比較流行的説法是軍訓源於1989年。但軍訓從1985年就開始試行。根據教育部、總參謀部、總政治部 2001年5月29日《關於在普通高等學校和高級中學開展學生軍事訓練工作的意見》,“1985年以來,在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的領導下,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兵役法》關於對學生進行軍事訓練(以下簡稱學生軍訓)的有關規定,我國在部分普通高等學校和高級中學(含中等職業學校,下同)中有組織、有計劃、有步驟地開展了學生軍訓試點工作。”
1987年5月4日,教委、總參謀部、總政治部總後勤部再次發佈通知,把軍訓試點工作適當擴大,學生軍訓試點高校從1986年的69所增加到105所。其中,到部隊訓練的40所;在校內訓練的65所。
1989年以後,學生軍訓全面展開,這個不用我贅述。從時間上看,軍訓的開展恰與1980年代學潮的發展節拍同步,但同時,也與鄧小平時期政府開始重整國防事業的政策合拍。
根據《解放軍報》2001年6月24日張建田文章《<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教育法>誕生記》,1988年3月,在七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上,百名全國人大代表分別聯名提出了建議制訂《國防教育法》的3個議案。
1988年10月25日,時任中共上海市委書記的江澤民在《解放軍報》發表《國防教育應納入思想教育總體系》一文,稱:“只要國家存在,就有國防,國防教育就要長期進行下去,作為公民的終身教育來抓。不能搞‘一陣風’;不能形勢緊張就搞,形勢緩和就不搞。”從改革開放初期的歌舞昇平到後來的跌宕起伏,有識之士感受到國防鬆懈與人心廢弛的危險,持續以立法推動國防教育。1994年1月,《國防教育法》被列入《八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立法規劃》。1999年初,《國防教育法》起草工作開始啓動。駐前南使館被炸後,這事就走上了快車道。2001年4月28日第九屆全國人大常務委員會第二十一次會議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教育法》。
落實到學生軍訓,則又是和一些具體規定相關聯,都是由教育部、總參謀部、總政治部聯合發佈。比如《關於在普通高等學校和高級中學開展學生軍事訓練工作的意見》(2001年5月29日公佈生效)、《學生軍事訓練工作規定》(2007年3月22日公佈生效)、《高級中學學生軍事訓練教學大綱》(2003年1月30日公佈生效)、《普通高等學校軍事課教學大綱》(2007年9月施行)以及各地的學生軍事訓練工作細則。
我們還要考慮到1980年代中國開始大裁軍,此後發展預備役工作提上日程,學生軍訓也是這個大棋局的一部分。
説到軍訓目的,《學生軍事訓練工作規定》紙上寫的是“通過軍事訓練,使學生掌握基本軍事技能和軍事理論,增強國防觀念、國家安全意識,加強組織性、紀律性,弘揚愛國主義、集體主義和革命英雄主義精神,磨練意志品質,激發戰勝困難的信心和勇氣,培養艱苦奮鬥、吃苦耐勞的作風,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提高綜合素質。”一般人就當是素質教育好了。但軍訓實際發生的效能也並不一定和紙面上的目的相合。諸如促成軍民團結,給羣眾路線保留種子,甚至激發出自由主義意識也不一定。
大體來看,學生軍訓工作的發生與中國新時期國防教育發展、學潮動向、軍隊體制變化都有關係。軍訓乃現代國家的常見組織項目,和義務教育、防疫管控之類一樣,雖然會讓人覺得有約束感,卻是保障民族強大的制度關鍵。
以上涉及專業問題,具筆者不是專家,只是盡普通人之力拋磚引玉,歡迎批評指正補充。我認為,在以放鬆心態走向復興之路的今天,這些東西都不必諱言,而各種小格局的吐槽和讚美也都無助於認識和改善問題。
(感謝觀察者網夏令營成員郭光昊、祁東煊收集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