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揚:香港經得起激進政治的風浪嗎?
這幾日,中國全國人大常委會正在審議香港政改報告,不出意外,香港政改方案將於本月31日出台。
此前,中央多位高官發表講話,把該説的話提前都説了,並亮明瞭底線:一曰特首必須愛國愛港,二曰不可以對抗國家。
全國人大常委會副秘書長李飛8月22日在深圳與香港社會各界人士座談時表示,“這次關於香港行政長官普選的爭議,比歷次爭議都激烈。表面上是制度之爭、規則之爭,而實質上是政治問題。”次日,香港中聯辦主任張曉明在一次演講中説,“擺在香港人面前的不是方案之爭,而是香港與中央的互動模式之爭”,他還引用香港城市大學教授葉健民一篇文章的原話説:“激進派所主張的,是不認同中央對特區事務享有主導權,拒絕完全接受基本法的框架,否定‘一國為先’的前設,背後也有深層的對共產黨的排斥敵視。”

全國人大常委會副秘書長李飛
這些話釋放了什麼訊息?就是主動把最後一層窗户紙捅破了:各位不必再忙活了,不必再在基本法條款中找空子,或處心積慮編造新方案、花樣翻新推出新規則,這些小打小鬧不過都是一些小把戲,你累我也累,不如干脆把事情挑明瞭:這場衝突的本質就是政治!
事態至此發生了一個轉折,從現在開始,中央政府隨時準備投入與香港激進派之間的政治鬥爭。
香港激進反對派多年來一直都在搞政治,一些人就是要和中央政府對着幹,就是排斥敵視共產黨,這個事實已經如同皇帝的新裝一樣人人皆知。葉健民教授指出這一點,不過就是簡單客串了小女孩那個角色,而張曉明主任所謂“這篇文章給我留下深刻印象,讓我很受啓發”更是借話説話,光天化日之下明擺着的事,他堂堂中聯辦主任怎麼可能剛剛才看穿?
此前一直不説,能説也不説,別人都説中央也不説,直到最後攤牌之前才撕破這層窗户紙,反映出北京方面精明和嫺熟的政治操作。既然是法治,既然有了基本法,大家如果能在基本法框架之內通過在法律條文上咬文嚼字達成妥協,當然再好不過。政治不是多好玩的事,尤其是在香港這個經濟屬性遠大於政治屬性、歷史上沒有經歷過多少政治風浪的小地方,能避開激烈的政治鬥爭,對各方都好。
但激進派的鬥士們顯然不這麼想,雖然他們並沒有多少政治鬥爭經驗,卻一個賽一個大無畏,雖然他們並不明白激進政治的可能後果是什麼,卻一步比一步更激進。所謂“佔中三子”,理論上頭頭是道,以憲製法治學説為根據,以公民社會學説為理念,自認為“佔中”有理,甚至冠之以“讓愛與和平佔領中環”的名義,但他們未必真的明白自己的行為正在催生什麼,改變着什麼。
從最美好的理念、最真實的願望、最動人的情懷出發,決不意味着必然走向最理想的結果;恰恰相反,也許正是由於太過激進和虛妄,就直接陷入最嚴重的危機,導致最可怕的災難。這是自中國百年激進運動中得到的血的教訓。
想當年,剛滿30歲風華正茂的革命黨人宋教仁,受邀起草《中華民國臨時約法》,花了一個晚上將美國和法國兩國憲法糅合在一起,這一“天下神器”即大功告成。論理念,論願望,論情懷,無論哪方面,似乎都無可厚非,直到今天,人們也不能否定其“揖美追歐”的開創性歷史意義。
然而,此後的歷史眾所周知。這種試圖一步登天的激進,嚴重脱離實際的虛妄,最後導致了什麼樣的後果,無需贅言。可以説,某些帶根本性的後遺症,一百多年後今天的中國,仍在承受之中。
香港那些陶醉在自己當下的理念和行為之中的激進派人士,是否明白這些歷史教訓,是否明白他們當前的激進路線並不是自成一體的新鮮事,而是與中國近一百多年來以各種面目出現的激進運動一脈相承。若論反專制,1911之前的革命黨就是反專制;論要民主,1949之前的共產黨就是要民主;論親西方,建國時的孫中山一切以美國為模範;論公民抗命,抗戰後的上海和香港左翼文化人士一切都與當局對着幹。這些運動在當初也都天然有理,絲毫不輸現在香港激進派人士自以為佔據的道義高地。
評價激進運動的功過是非,評估其累積的長期後果,不在本文討論範圍內。指出香港當前激進運動與中國百年革命之間的“親子”和“遺傳”關係,只想着重説明一點:歷史經驗告訴人們,激進運動難免引發社會的劇烈動盪,決不是發動者靠“愛與和平”之類的清高姿態和良好願望就能事先加以預防的;更重要的是,最後的結果幾乎無一例外滑向自己的反面,激進的革命一定以專制告終,激進的民主註定以獨裁結束,最後只能靠更為激進的方式打破惡性循環,當年的梁啓超將之稱為“革命相續”原理,對這一帶有普遍性的歷史規律早有深刻的洞察和總結。
如果明白這一點,並非不懂其中利害,甚至都已經清楚看到了“佔中”運動若隱若現的暴力身影,那麼,這就意味着激進派人士已經準備好將香港推入政治鬥爭的大風大浪當中,不惜重蹈中國百年激進運動的歷史覆轍了。
那麼,最後的問題就歸結為:一、香港經得起激進政治的折騰嗎?既然今日香港之所以號稱“東方明珠”、今日港人之所以顯得與眾不同,恰恰不是長期激進政治的結果,而是在中英雙方保守主義勢力精心呵護下逐漸形成的脆弱產物,那麼憑什麼認為香港有本事在激進政治舞台上打出一片新天來呢?二、誰給了激進派人士如此綁架香港社會的權力?即使某些人鐵了心要大幹一場,或者就是在外國勢力指使和操縱下要大幹一場,憑什麼要以整個香港的前途和命運為代價?
中央政府的攤牌就在這幾天,香港是否就此告別避風港,投身到激進政治的波濤中,重大的命運抉擇也就在這個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