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健：魔鬼詞典4——當腎變成硬通貨 感覺無比平滑

 割腎

如果iPhone是市場上唯一的商品，那麼腎臟就是世間通用的貨幣。iPhone 6新品發佈，“持幣待購”的消費者如是表忠心：準備割腎去，大蘋果即將入手；更有甚者：這一次，我用剩下的那個腎來買。

你似乎能看到，一枚枚鮮活的腎臟從供體下腹部分離出來，作為一般等價物，源源匯入蘋果專賣店。身體抗爭的極端形式，突然有了觸摸屏般順滑流暢的用户體驗。

作為一種虛擬的暴戾敍事，割腎買蘋果，消解了張海超開胸驗肺、楊麗娟父親割腎資女追星的疼痛。消費社會，那種人被物所包圍的豐盈和繁雜，淹沒了人與人之間直接觸碰所產生的緊張與不適。腎，因為頻繁被“割”，由人的身體中脱穎而出，成為一個便攜式的器官、一個值得膜拜的符號。甚而有人戲稱：同樣一枚腎，在國內黑市僅賣為2～6萬人民幣，而美國卻值165萬元人民幣，可以買數百部iPhone 6，還是plus 128g施華洛世奇粉鑽版的，低調又奢華。

以“低調奢華”的俗詞來清算割腎買蘋果，倒是應驗了另一個説法：iPhone手機是屌絲逼格的天花板——再要仰望星空，就要拆掉屋頂嘍。

切子宮

蒙正國學館館長黃城，對“女德”精髓的補充説明。女德，即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逆來順受，絕不離婚”，所以“如果要做女強人，你就得切掉子宮、切掉乳房，放棄所有女性特點”。在黃城的邏輯裏，性別是被重新定義的東西。女強人，與女博士，女局長等其他具有強人屬性的身份一樣，是喪失了女性精神性徵的怪物，是對女性的悍然背叛。

切子宮，與其説是對身體真實的戕害，不如説等同於《葵花寶典》的修練前提，否則慾火如焚，走火入魔。進而言之，蒙正國學館女德班，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對欲成女強人者進行訓誡，與其説是對女權主義的激進反抗，不如説是對Lady gaga或滅絕師太之流的放肆嘲諷。聯想到蒙正國學館的所在地，恰是被萬千好事者留言要“挺住、不哭”的東莞，遂陡增一層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古怪。

《陰道獨白》開場白是：“陰道，我説出來了”，“切子宮”是否可以視作對這句台詞更粗糙更直白的回應？

硌

行為藝術家周潔終於完成了她為期36天的裸身睡鐵絲牀的表演。伴隨着她的這次表演，爭議始終未停息——是靠脱成名的噱頭，還是“給人温暖力量的優美女體與堅硬鋼絲的強烈對比”？

不過這不屬於本文探討的範疇，本文事關身體，研究的是皮膚與骨骼直面裸露鐵絲的感受。據説，在周潔表演的最後一天，一位前來參觀的90後女孩在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終於鼓起勇氣裸身一試。結果，裸睡女孩的胴體被堅硬的鐵絲牀硌出道道紅印。硌，在此處讀（gè），指凸起的硬東西跟身體接觸，使身體受到的損傷。大塊吃肉時被一顆尖鋭的石子磕了牙，闊步前行時被一枚鋒利的鐵釘刺穿腳底，大抵是這個感覺。

身體是自己的，但疼還是癢，並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