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健：魔鬼詞典7——你無恥的樣子很有我當年的神韻

☆ 哪家強

今秋詞語焰火裏最盛大的一束。它脱胎於一則充滿勵志色彩的廣告：那些“帶着幾件破衣服和幾隻冷饅頭”的農村青年，帶着各自的成功動機和狗血故事，慕名而來，而“主席臉”唐國強的出鏡則把他們引向滿懷喜悦的未來。

與這個詢問、這則廣告以及這所學校相鏈接的新聞元素，猶如一團亂麻（一串亂碼）：軍方背景、跨省打架、黑客事件、FBI的介入，以及那位因家暴被妻子舉報的校長。

因為根植於藍翔高級技工學校這塊故事資源豐饒的沃土，所以在傳播（傳頌）中“哪家強”有可能成為經久不衰的曲目，就像春晚裏的《難忘今宵》。

哪家強？

在時下的造句遊戲中，這個總是被置於句末的詢問，甚至疏離了它的所指，贏得了語氣助詞的崇高地位。任何一種不着四六的陳述，都可以拿它來收官，熨帖而自然——

挖掘技術哪家強？黑客技術哪家強？微博粉絲哪家強？

美容美髮哪家強？開鎖鑽孔哪家強？論文打印哪家強？

PM2.5濃度哪家強？想學外遇哪家強？收拾小三哪家強？

……

“哪家強”與“找藍翔”的基本搭配，以及各種衍生版本，具備了點燃網絡狂歡的一切條件，它的訴求蠻橫、執著，適用範圍無遠弗屆、無所不及。如果説“哪家強”是一場口水耗幹後的及時雨，那麼毫無疑問，它所取悦的對象——藍翔，就是近年來中國山寨運動中的水泊梁山。

☆ 也是醉了

“也是醉了”與“也是蠻拼的”有親緣關係，前者算得上是後者的升級版。同類項“也是”標註了言説者觀望的姿態，但“醉了”比之“蠻拼的”，消極的情緒相同，否定的力度卻陡升一個量級。

依據網絡釋義，“也是蠻拼的”是對“努力卻沒成功”狀態的憐憫、惋惜、遺憾、嘲諷，“也是醉了”則清空了所有温情成分，成為對“努力”本身的全盤否定。換言之，“也是蠻拼的”是一種語氣上的否定，“也是醉了”則是一種語義上的否定，類似於別扯了、別胡鬧了。譬如，國足學韓國，玩瘋狗戰術，屬於“也是蠻拼的”；而國足學德國，搞大數據備戰，那就屬於“也是醉了”。

也是醉了……

鑑別“醉了”與“蠻拼的”，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看行動與目標的距離，是否在理智的區間內。如果目標高不可攀，無以丈量，那麼任何努力都是做作的、虛擬的，直至讓人懷疑行動者的動機。目標總是證明手段的正確，而手段卻在證明目標的荒唐。此時，醉了反而成為最清醒的應對。

大戰將臨，咬破手指寫血書，是表決心；砍斷手臂寫血書，不是表決心，是自殘。以這麼大的勇氣來當逃兵，怎不叫人啞然？

☆ 為……而喝彩

展開後是這樣的：為我市退出全國74個城市空氣質量排名倒數第一而喝彩。

我市，即邢台。這是懸掛於邢台市環保局自行車棚上的一條橫幅，橫幅成為新聞是10月，而懸掛橫幅的時間是8月。當時，環保部發布7月份的全國74個城市空氣質量排名，唐山搶去了榜尾位置，邢台則在當年第一次排到了倒數第二——因為空氣質量變化，廣大羣眾都很高興，“羣眾自願掛出了橫幅”。

為……而喝彩

嚴格説，這是一句賤語，高仿自“慶祝我縣成功列入國家扶貧開發工作重點縣名單”——詞語的禮炮迅疾升空，未及綻放，卻在眾人仰頭期待中驟然熄滅。這個場景，讓人哭笑不得。

喝彩無厘頭，慶祝無意義。郭德綱相聲裏的一句話，像一個生動的表情，為此類表達做了註解：你無恥的樣子很有我當年的神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