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弗裏·薩克斯:理解和克服美國的富豪統治
美國人可悲地以為自己剛剛選舉出了新一屆國會。從形式上,他們當然選出了國會,但從本質上,他們並沒能選出自己的政府。
這是一場億萬富翁之間的選舉,來自兩黨的億萬富翁。雖然共和、民主兩黨富豪之間存在些分歧,但聯繫他們的紐帶要比分裂他們的嫌隙強大得多,除了少數例外。很多最富有的人和企業捐助者事實上同時向兩黨獻金。備受討論的左-右極化根本就不是兩極分化。美國的政治體系其實正相當團結和高效地為富人中的最富人羣服務。
對於美國最富裕的1%人羣來説,現在正是前所未有的好時代:股市飆升、利潤高漲,利率接近於零,税負很低。而他們的主要平衡力量——工會、反壟斷機構和金融監管機構——則深受重挫。
這樣説吧:如果政府被交到埃克森美孚、高盛集團、柏克德及美國醫療公司的老總們手裏,現行服務於四大遊説團體——石油巨頭、華爾街、國防承包商和醫保巨頭——的政策也不會發生多少改變。本週這場倒向共和黨人的選舉,很可能會讓那些遊説團體再多得幾個正尋求的好處:更低的企業和個人所得税、對勞動力更大的管理權力,甚至更松的環境和金融監管。

富人中的富人為政治體系埋單——投入數億美元競選和遊説活動資金——收回數萬億美元利益回報。這些利益——金融救助、低息貸款、税收減免、利潤豐厚的聯邦合同,以及對環境破壞的視而不見——流入了公司領域而非整個社會。富人主要通過讓社會其他羣體付出代價,而獲得鉅額收入和財富。
我們無法計算最富有捐金者在本次競選活動上的總花費,因為拜最高法院所賜,大部分花費都是匿名和未經報告的。不過,我們還是知道科赫兄弟,通過他們複雜的集團網絡,投入了至少1億美元,很可能更多。其他億萬富翁加企業最終捐集了超過36億美元資金。
關於政客們投票支持其捐資人而不是整個社會利益這件事,證據是壓倒性的。這一點現在已經得到很多研究人員的嚴格證明,最值得注意的是普林斯頓大學馬丁·吉倫斯教授的研究。無論共和黨還是民主黨執政,結果都不會有什麼不同。處於收入分配頂端者的利益訴求將最終勝出。
為什麼實際投票的價值這麼小?因為人們投票選的是個人,而不是政策。他們可能選出一位競選時承諾改革的政客,但其當選後則會投票支持重要競選捐資人的立場。因此產生的政治結果就會以鉅額財富而不是主流民意為導向。這就是吉倫斯及其他研究者在其詳細調查中所發現的。
政客們迴避競選資金並不容易,即使他們想這樣做。錢在競選活動中很有作用。它可以買到充斥媒體的攻擊性廣告,也可以買到精心、複雜的動員投票努力——從微觀層面上操縱那些去投票或不去投票的家庭個人。沒有大量資金支持的競選就像單邊執行的裁軍一樣,很高尚,會發揮一段時間作用,也極具風險。另一方面,收取大量競選獻金正如陷入一場浮士德式的交易:贏得了了權力,卻丟掉了政治靈魂。

是,是,是,兩黨內部也有些不同力量,民主黨在國會促進核心小組(Congressional Progressive Caucus)就有一支很棒的、真正進步的力量,但他們只是黨內少數派。太多民主黨人把手伸向了石油、煤礦這個化石燃料的餅乾罐,所以奧巴馬政府在其執政第一年倡議氣候變化行動時,得到的民主黨支持甚至比共和黨支持還少。華爾街的資金管理人又是如何在公眾怒目下保持税收優惠的?他們之所以能遊説成功,那些對華爾街心懷感激的民主黨參議員在此方面的貢獻,至少和共和黨參議員一樣多。
那美國政治還有沒有出路了?有,但那是一條非常艱難的道路。除非我們拋棄民主本身,否則富豪統治會像傳染病一樣一直傳播。歷史表明,民主的殘骸會從內部死亡。但過去,美國一直在團結推動民主改革,特別是在1890-1914年“進步時代”(the Progressive Era),1933-1940年“新政時期”(the New Deal),以及1961-1969年“偉大社會時期”(the Great Society)。
所有改革性的成功都需要有草根行動、公眾抗議和遊行,還要有大膽的領導人——來自富人但與人民同心的領導人,如泰迪·羅斯福,富蘭克林·羅斯福和約翰·肯尼迪。在那些案例中,民眾主導、偉大領導人跟隨他們所為之奮鬥的事業。現在已經到了拯救民主的時間,這是我們的責任。“佔領運動”以及9月份紐約40萬遊行要求控制氣候變化影響的人,已經在朝那個方向前進了。(原文11月6日載於美國赫芬頓郵報網站,文章標題為“Understanding and Overcoming America’s Plutocracy”,王璐菲/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