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克魯格曼：中美碳減排協議打破美國氣候變化否認者論調

【中美11月12日共同發表《中美氣候變化聯合聲明》，宣佈了各自2020年後的行動目標，並將共同推動國際氣候變化談判於2015年巴黎會議如期達成協議。共和黨經常拿中國説事，氣候問題也不例外，現在他們的論據崩潰了。】

人們很容易對峯會冷嘲熱諷持懷疑態度。峯會常常只是些拍照時機。最近一次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峯會尤其令人尷尬，世界領導人在峯會上看起來就像《星際迷航》的演員陣容。充其量——幾乎每次都一樣——峯會只是正式宣佈某些協議的特殊場合，各國低級別官員早就安排好了這些協議的具體內容。

2014年北京APEC峯會拍照儀式

不過，偶爾也會有真正重要的事情發生。中美達成碳排放協議就是那樣一個時刻。事實上，這是一個重要協議。

要理解為什麼，你就要首先理解化石燃料利益集團及其忠實臣僕——如今包括整個共和黨了——為了對抗拯救地球的任何行動，築起了多堅固的防禦工事。

第一道防線是否認：根本沒有氣候變化；這是一個惡作劇，是政治陰謀集團——包括世界數千名科學家在內——捏造出來的謊言。離奇的是，這種觀點擁有強大的追隨者，包括參議員詹姆斯·英霍夫，而他很快就要掌管參議院環境和公共工程委員會了。事實上，很多當選官員已經在竭盡所能，對氣候學家進行政治迫害。

不過，作為一個政治問題，攻擊科學家的效果有限。它對茶黨非常有效，但對更廣泛範圍的民眾——甚至對非茶黨的共和黨人——卻聽起來像瘋狂的陰謀論，因為它就是陰謀論。

第二道防線涉及經濟恐嚇戰術：任何試圖限制（碳）排放量的努力都將破壞就業和增長。這一論點與右派對市場的一貫信念奇怪地一致；我們理應相信，經濟能解決任何問題、可以圍繞任何侷限自行調整和創新，但如果政策要給碳定價，那就萎縮完蛋了。畢竟，對科赫兄弟（觀察者網注：美國石油巨頭）有害的一定對美國有害，對吧？

然而，正如科學家陰謀論一樣，經濟災難論在右翼陣營以外的吸引力也有限。儘管共和黨領袖可能談及“對煤之戰”，就像這是對美國價值不言而喻的攻擊一樣，但事實是，煤炭行業製造的崗位並不多。煤炭——至少是礦工——面臨的真正戰爭，是由露天開採和天然氣發起的，很久之前就結束了。而環境保護則在國家廣泛範圍內頗為流行。

這就引出了最後一道防線：宣稱美國對全球變暖無計可施，以及其他國家，尤其是中國，會繼續不斷排放温室氣體。這是美國智庫——如卡託研究所——及保守派評論員的標準論點。公平地説，任何人要提議氣候行動，都不得不解釋解釋，我們該如何應對那些拒絕限制碳排放的國家搭便車的問題。

對此，有一個現成的好答案：對拒絕努力減排的國家出口的商品徵收“碳關税”。這一關税很可能甚至都不用改變現有貿易法，而且也為減排提供了堅持下去的強大激勵。不過，迄今為止，有關中國會同意參與氣候保護的説法，充其量只是些消息靈通的猜測罷了。

但現在，我們卻有了一手消息：中國明確宣佈要限制碳排放。

我知道，我知道。措辭是有一點模糊，目標排放水平也比環境專家的預期高出不少。事實上，即使協議得到完全履行，地球仍會經歷高度有害的氣温升高。

但是，想想現在的形勢吧。美國在這個問題上算不上是個最可靠的談判夥伴，氣候問題拒絕者控制着美國國會以及在不久的將來以行政命令採取行動的唯一前景（更不要説，下任總統很可能是一個會推翻奧巴馬所做一切的反環境主義者）——很可能持續很多年。與此同時，中國領導人則不得不應對本國的民族主義者，他們對中國作為新興大國可能在政策制定方面受到西方支配的任何暗示深惡痛絕。所以我們現在得到的，更多是一種原則聲明，而非未來政策形態。

中美11月12日共同發表《中美氣候變化聯合聲明》，宣佈了各自2020年後的行動目標

儘管如此，剛剛確立的這個原則還是非常重要的原則。此前，外界只是推測中國會加入國際氣候協議，現在中國則自己表示的確願意加入協議——（美國）反對（針對氣候問題）採取行動的人不得不宣佈他們不是那個意思了。

無需贅言，我並不指望通常持懷疑論調的人讓步，承認反環保主義者的論據崩潰了，但它的確崩潰了。對於地球來説，這是很好的一週。

（本文原載於11月13日《紐約時報》，文章標題為“China, Coal, Climate”，王璐菲/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