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友：比利時之冬來了 “歐洲之春”還遠嗎

聲勢浩蕩的示威者、全副武裝的警察、硝煙瀰漫、火光耀目、流血、吶喊、橫幅、面具…… 11月6日，比利時首都、諸多歐盟機構所在地布魯塞爾的街頭，10萬人身穿橘色工會服裝，引爆了一場“制服革命”。“歐洲紅魔”以二戰以來最大規模的遊行,抗議政府新一輪財政緊縮。這場癱瘓了布魯塞爾公共交通系統的遊行活動，卻僅僅在西方媒體上得到“通稿”式的報道。讀者不明就裏，“比利時人圖什麼呀？”“巧克力？”“啤酒！”“對德國宣戰的理由？”

比利時並非個例，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類似場景在波蘭、西班牙、法國乃至英國街頭接力上演。循環往復的還有第二天就被沖刷乾淨的街道，和外媒上隻言片語的報道。以至於曾在佔領華爾街運動中發揮重要作用的大衞·格拉貝爾在《衞報》發文批評西方忽視街頭運動的潛在價值。“還有比這更具有衝突性的故事嗎？在議會的起源地（英國議會），警方與民眾衝突、街頭豎起防禦柵欄和警犬虎視眈眈。我就在事發現場，可是我只看到了伊朗、俄羅斯和卡塔爾的攝像機。”

媒體的漠然與粉飾無法掩蓋歐洲經濟蕭條醖釀的不滿，持續攪擾當地的民族主義、分裂主義勢力也不會因此消失。已經有人從遍地狼煙的歐洲聯想到了“烏克蘭之春”，網友@Nickel07回憶:“很多人説，獨立廣場上的20萬人就是烏克蘭一場對抗腐敗但是民選的政府的革命。”但現如今，烏克蘭已經深陷國家分裂的泥潭。歐洲即將到來的寒冬難道要吹進“春風”嗎？

比利時“制服革命”現場，身穿橘色工會服裝的抗議者燒燬車輛。

抗議現場

警察驅趕“制服革命”人羣，當天約有50人受傷，30人被拘留。

比利時“勒傷”了人民的腰包

引發11月6日“制服革命”的，是剛上台的米歇爾政府上月發佈的“新政”。其中包括提高退休年齡到67歲、裁減公共部門10%的開支、取消工資上漲並且削減社會保障福利等等。

政府“勒緊褲腰帶”的決心對應的是經濟增速乏力。2013年剛剛擺脱經濟負增長威脅的比利時，從當年一季度至今，經濟增長率均低於1.5%，最近的第三季度逐年下降至0.8%。2013年比利時聯邦政府債務率高達101.5%，在歐盟中排第六，而歐盟的警戒線是60%。

比利時經濟增長率

與此同時，由於比利時人口老齡化加劇，養老金支出快速增長，公共支出也隨之不斷飆升。2012-2013年，比利時公共支出佔到了國民生產總值的51.1%。2014年則增長到53.9%，比瑞典還高出0.44個百分點。

歐盟成員國2014公共支出佔比前十，比利時排名第四。

另一個不容忽視的情況是比利時不斷攀升的失業率。2014年，該國一季度失業率達到8.8%，為2005年第三季度以來最高水平。2014年第一季度男性失業率提高了0.4個百分點，達到9.3%，女性失業率保持8.1%，青年人失業率提高了1.9個百分點，竟達到26.3%。

2010年，比利時因南北族裔矛盾，在國家體制改革問題上爭執不休，致使新政府的產生一再擱淺，創下421天“無政府狀態”的吉尼斯世界紀錄。一時為不少國人稱羨、讚頌，看着如今的惡果，不禁令人唏噓。

英法受困福利削減

不僅是小小的比利時，放眼歐洲，英法兩國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法國目前的失業率為11%，經濟增長几乎停頓。今年9月，法國的失業人數達343萬人，創下歷史新高。11月5日的匿名日當天，法國數百萬抗議者戴着電影《V字仇殺隊》中的面具舉行大遊行，抗議政府對經濟和降低失業率不作為。歐委會統計局作出的預測稱，法國2014財政赤字率將達到3.9%，高於歐盟3%的警戒線。

法國2011年以來的失業率居高不下

法國匿名日當天，數百萬人戴面具大遊行。

即便是“數字上”過得去的英國，仍無法在蕭條的大勢下給人民滿意的交代。上個月18日開始，英國各大城市也上演了大規模的罷工遊行，數以萬計的英國人湧上街頭抗議削減工資。這是撒切爾時代以來英國公共衞生部門的首次罷工，而罷工迅速超出了行業範疇，得到了全行業性公會的支持。

抗議者顯然已經受夠了福利被削減，他們對着鏡頭表達出提高工資的迫切要求。“聚集在這裏的人，有的工資很少，有的拿着最低工資，有的沒有工作”、“我們抗議工資依舊在縮減”，“五年裏，我的工資只上漲了1%，這十分可恨”。遊行者中更有200名左右示威者在英國議會廣場集會，發起“佔領民主”運動，把矛頭指向失效的民主制度。

10月18日，“佔領民主”的英國民眾與警方對峙，身後是英國國會廣場。

“主義”橫行的歐洲

數百年來積攢下的民族主義、分裂主義情緒，也是歐洲各地深陷騷亂之中的一個要素。

幾個世紀以來的大國博弈將比利時這個人口僅一千多萬的國家割裂成了北方荷語區和南方法語區。隨着南方煤炭開採殆盡，北方依靠化工、材料、信息領域崛起。在北區的“富人”心中，而南區日益淪為“累贅”，政治僵局最終導致“無政府狀態”。如今，新上台的北區政黨大刀闊斧地緊縮財政，也被解釋為不願再為經濟相對落後的南區無償埋單。

在西班牙的加泰羅尼亞，11月9日剛剛結束的獨立公投中，有200多萬人投下選票，超過8成投票者支持獨立。貢獻西班牙五分一經濟生產力的加泰羅尼亞，多年來一直尋求更大程度的自治權。由於區內經濟深受西班牙經濟危機打擊，但卻被阻止在税務及經濟開支上擁有更大的權力，支持獨立的聲音越來越大。

2014年9月30日，西班牙巴塞羅納，西班牙憲法法院叫停加泰羅尼亞獨立公投，民眾集會抗議。

加泰羅尼亞民眾冒雨抗議

在波蘭，11月11日獨立日當天，華沙民眾舉行大型遊行活動，紀念國家獨立日和一戰結束。但遊行活動最終引發騷亂，一些暴徒、流氓和極右翼激進分子與警察發生激烈衝突，向警方投擲照明彈，而警方也使用高壓水炮進行還擊，導致現場一片混亂。超過30人在騷亂中受傷，約200人被拘捕。而這已經是連續第4年在獨立日遊行爆發大規模騷亂。這當中潛藏的是波蘭政壇和社會中主流羣體與右翼保守集團之間的鴻溝日益加深，極右勢力藉助社會分裂正在不斷壯大。

11月11日，波蘭獨立日當天發生騷亂，防暴警察在逼近示威者過程中被煙火擊中。

波蘭首都華沙的“獨立日”遊行引發大規模騷亂，極右翼激進分子襲擊警察，導致超過30人在騷亂中受傷。

為驅散騷亂人羣，警方動用了催淚彈和橡皮子彈，並抓捕了約200名民族激進分子。

示威者點燃煙花，拋向防暴警察。

失業、福利、主義、暴力，這些關鍵詞混雜在一起，令街頭運動旋起旋滅。與官方的冷眼旁觀相對的是網友緊繃的神經。

對@ Alex Normak 而言，烏克蘭的陰霾揮之不去，他還對西方政客的兩面性嗤之以鼻：“街頭抗議可能會持續很多年，但是隻有真正的混亂到來的時候，這種抗議才會引起高層注意。一年前基輔獨立廣場示威開場時，歐盟官員説它是正當的因為它對抗的是腐敗的政客。當家門口發生示威了，他們就覺得這是騷亂(disorder)。”

@ Keith Rowley 分析：“歐洲正在社會主義幻想的海洋中沉淪。歐盟國家再也負擔不起他們的公民已經被‘賄賂’了幾十年的奢侈的福利。現在他們就像糖果被刷爆了信用卡的媽咪拿走的孩子。社會主義總是在眼淚結束，但在歐盟，它將結束在災難和社會解體。”

@Truecomrade 評論：“這種壓力正在歐洲蔓延。它只需要一個相同的星火，整個歐洲將同時爆炸。”

在真正的危機到來前，誰也無法預言這樣的説法有幾分危言聳聽，但很顯然歐洲的潘多拉暗盒已經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