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如玉 | 在中國致富光榮，在美國借錢光榮

20世紀末，中國在鄧小平的領導下秉持“致富光榮”的理念埋頭髮展，為此中國人完成了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勞動力遷徙，聚集集在出口型企業中將中國經濟發展推進快車道。與此同時，入不敷出的美國卻選擇了借債度日，並一度出現不曾有過的國內信貸繁榮。本文選自《資本主義大變形》，戴維·斯托克曼著，張建敏譯，中信出版社出版。

1994年，鄧小平作為中國在20世紀最後10年裏推動經濟轉型的領導人，他提倡“致富光榮”。隨後，中國製定相關政策，幫助那些在中國廣東地區蓬勃發展起來的出口型企業壯大。現在數以百萬計的中國人聚集在中國東部的嶄新工廠裏。無論他們來到這裏是為了致富還是為了吃飯，他們形成了人類歷史上最大一次勞動力遷徙。

因為擁有幾乎免費的勞動力、便宜的資本和土地，中國的出口經濟如同火箭一樣騰飛。例如，在20世紀最後10年，美國每年從中國進口的商品的價值從50億美元猛增到1000億美元。

更加重要的是，中國是東南亞國家貿易艦隊的新成員，它已經學會如何把人民幣釘住美元，然後引爆出口貿易，實現強勁發展的新模式。同時，中國買入和儲存了更多的美國財政國債和票據。

一切都明擺着了：自1991年起的9年裏，美國貿易賬户完全崩潰了，其進口每年增長了11%，相當於出口增長速度的兩倍；貿易赤字從1991年的660億美元飆升至2000年的4500億美元，從而達到了GDP的近5%。

在世紀交替時，美國過着入不敷出的生活。自1991年衰退起，美國累積的貿易赤字高達兩萬億美元。如果按照傳統固定匯率原則，在這種情況下，美聯儲的職責應該是如何緊縮貨幣、提高利率、削減國內需求，來消除貿易赤字和減少貨幣儲備的相關損失。

但格林斯潘領導的美聯儲卻反其道而行之，與格林斯潘在早起發表的金本位思想的演説也截然相反。其結果是出現了和平歷史時期不曾有過的虛假美國國內信貸繁榮。在1993~2001年，美國信貸市場債務餘額從160億美元上升到290億美元，相當於每年增長8%。

哪怕是一個穩定的經濟體，都承受不了以這種速度增長的債務規模。何況在20實際90年代，美國經濟體甚至承受不住哪怕是其中一小部分的債務增長，因為它正在遭受歷史上最嚴重的通貨緊縮的打擊。換言之，聯繫匯率使得便宜的勞工和便宜的商品如海嘯般從亞洲湧向了美國。

美聯儲沒有采取恰當措施以及時應對這個巨大的、來自亞洲的通貨緊縮，其事實依據是非常明顯的。在這8年裏，美國名義GDP增長了3.6萬億美元，但與其13萬億美元的信貸市場債務增長相比，相形見絀。換言之，每增加1美元GDP，債務增加3.6美元。而且，情況越來越糟糕，信貸市場債務在2001年一年間增加了2.2萬億美元，是名義GDP增長的6.5倍。

20世紀90年代後期被人稱頌為“偉大的繁榮時代”，其實並不是那麼回事。事實上，它反映了一種虛假的，用格林斯潘巨量債務泡沫催生出來的國內需求。而且，這種虛假的國內需求反過來又產生更高的進口和貿易赤字，因此進一步造成美國經濟的不平衡。

當然，治療過度需求和過度信貸的良方是高利率。但當1991年的衰退結束後，格林斯潘的美聯儲從來沒有把利率恢復到衰退前的水平。這當然與他身為穩健的美聯儲主席的職責相矛盾，他應該削減國內需求，嚴厲控制經常項目下的赤字。

到了1998年下半年，美國經濟在巨量的信貸力量推動下逐漸發展起來。在遭遇俄羅斯違約和長期資產管理公司危機事件後，一個近乎瘋狂的股市最終踉踉蹌蹌、搖搖欲墜。但並不是讓泡沫破滅重新洗牌，美聯儲選擇了往錯誤的方向進攻，把短期利率最高限定在4%，一個比貨幣週轉率的起始利率要低很多的水平，這又使美國國內債務狂歡得以繼續。簡言之，美國早已嚴重入不敷出，但格林斯潘的美聯儲卻繼續踩下貨幣加速器，而不是踩下剎車。

這的確是徹頭徹尾的凱恩斯主義風格的貨幣激進主義，也就是説，美聯儲印鈔機的運轉是基於美國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12名成員心血來潮的想法，特別是基於美聯儲主席的異想天開。

當然，他們的夢想就是要清除經濟週期中的自然起伏，並且靈巧地管理美國經濟，實現更高水平的發展和繁榮。美聯儲自封為國家集權中央的計劃着，覺得自己的角色跟適合追求充分就業和價格操控，把模糊的立法委任狀轉化為愛管閒事和微觀管理的開放式營業執照。

一旦感覺就業和生產增長出現停滯，美聯儲就扳動貨幣政策的控制桿來應對。這根控制桿就是美聯儲資金的利率。美聯儲這個國家的分支機構因此承擔起監護國家經濟的責任。

里根來到華盛頓，是來解放自由企業的。但他任總統期間最大的諷刺就是，他任命的美聯儲主席否決了他的核心目標，通過激進的貨幣政策的後門，反而實現了集權體制的制度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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