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講座中回應作品“性描寫”:建議中學生婚後再看
11月30日,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在中山大學開講“我小説中的人物原型”。講座一票難求,過道都坐滿了觀眾。“我是一個講故事的人,我觀察人、研究人,包括觀察和研究我自己。”談及自己的寫作“秘籍”,莫言説。
“建議中學生現在不要讀我的小説,可以等到你長大結婚後再看。”講座最後,一位廣州中學生“搶麥”直率向莫言發問:“老師要求看您的小説,可是小説有許多性行為描寫,如何看待‘性’?”全場一片譁然。
這個問題,讓莫言始料未及。“謝謝你的坦率!”莫言有些尷尬地説,他寫作時並沒有預設讀者羣體,沒想到寫的小説會有朝一日被小學生或中學生閲讀。“如果有這樣一種預設,寫作時會非常小心謹慎。”
“我最直接的建議是,你不要聽你老師的話,現在不要讀我的小説了。但可以讀我的散文,寫母親的、寫鄉村風景的、寫讀書的……”莫言説。但他也表示,現在網絡上有遠遠比作家小説描寫更可怕更露骨的東西,孩子也能接觸到。對於這些,作家要關注、要自省。而如何讓青少年樹立正確性觀念,恐怕是教育部門和衞生部門要關注的問題,應該引起社會重視。
廣州中學生“搶麥”提問如何看待小説中的“性”,只是此次莫言演講的一個插曲。莫言説,他前後共創作了近一百篇小説,塑造了數百個形形色色的人物,每一個人物幾乎在生活中都有原型。然而,他們究竟到底是誰?在講座中,莫言一一揭秘。

莫言説:如果預設小説會被孩子們讀到,寫作時會非常小心謹慎
開場先“自白”與妻“約法三章”
“這次講題沒多大意思,尤其是我老婆還坐在下面,我答應她不講那些有趣的事”……講座伊始,莫言首先聲明“莫言”。這個“莫氏幽默”,一下點燃了現場氣氛。他説,講座前,與妻子“約法三章”,尤其不能講哪一本小説的人物原型是她。
不過莫言還是先“自白”,講的第一個人物原型,就是成名作《透明的胡蘿蔔》裏的黑孩子。這篇中篇小説發表在1985年《中國作家》第二期,莫言通過小説人物黑孩訴説了少年時代吃過的苦,生活環境的寂寞荒涼,無人理睬卻又耽於幻想的那一段時光。2012年10月13日,語文出版社將此作品編入高中語文選修教材讀本。
“有人説黑孩的原型是我自己,我不同意,因為我挺白的。”莫言風趣地談到,在塑造《透明的胡蘿蔔》的主角黑孩時,他確實融入了自身的童年經歷,比如在橋梁工地上為鐵匠師傅拉風箱,然而黑孩這個形象卻更多地濃縮了一羣跟他同時代、用生命力對抗苦難的孩子的經歷。
《紅高粱》人物用家裏鄰居真姓名
“高密東北鄉”是莫言打造的小説王國,在他100多部小説中,有數百個人物原型,多用第一人稱來寫,其中有“我爺爺”、“我奶奶”、“父親”、“母親”、“小姑”……
現場,莫言告訴廣州聽眾,作品中不少人物就是村裏的親戚鄰居,而且還是真人姓名。在著名的《紅高粱》家族裏,“我奶奶”戴鳳蓮是個精明能幹、率真潑辣、堅強勇敢的女性,莫言表示,在這個複雜的形象裏,可以看到他奶奶、堂姑和堂嬸一生的經歷。
莫言説,寫作小説時,為了找到親切感,會用家裏鄰居的名字,本想寫完時再替換,但最後總髮現“牽一髮動全身”,成為不可能的任務。
莫言解密説,最近熱播的電視劇《紅高粱》,當初拍成電影后,隔壁的叔叔大爺們看後很生氣:“我活得好好的,憑什麼被你弄‘死’了?”“我明明是殺豬的,怎麼在你筆下就‘剝人皮’?”為此,莫言的父親不得不挨個道歉,還解嘲説:“兒大不由爺,他在北京俺也沒辦法,你看《紅高粱》裏他第一句寫我都是土匪種!”事後,父親偷偷地告訴莫言:“以後能換個名嗎?李三寫成王五不就行了嗎?”
莫言笑稱,他吸取了這個教訓,所以在熱播劇集《紅高粱》裏,民國時期高密縣長曹夢九的角色就改叫做“朱豪三”。

莫言作品《豐乳肥臀》
人性與獸性較量是戰爭小説突破口
中國北方鄉村生活中形形色色的故事、人物乃至動植物共同構築了莫言筆下獨特的世界。
在莫言的代表作《豐乳肥臀》裏,鳥兒韓的原型叫做劉連仁,是莫言的同鄉,當年莫言騎自行車十多公里,就是為了採訪他的故事。“如果有機會,我想專門為他寫一本書。”
1944年,高密人劉連仁被日本侵略軍擄到北海道做勞工,不堪虐待的他毅然出逃,在北海道8萬平方公里的雪地裏,自殺未遂的劉連仁像野人般生存了14年,直到1958年一個日本獵人誇田清治在一個洞穴中發現了他,引起了世界轟動。
莫言從小就知道這個人物,上世紀80年代,他以作家和鄉親的身份採訪了劉連仁,與之徹夜長談。2005年,莫言來到日本獵人誇田的牀前,聽這個病危之際的老人講完了劉連仁的故事。
關於這個日本老人和中國勞工的故事,莫言説,有一句話他沒有寫進小説裏:“在戰爭的環境下,一個正常的人有可能會變成‘野獸’,而一個很壞的人也會變成英雄。戰爭中人性和獸性的較量,實際上就是戰爭小説的突破口。”
回應為何遲遲不買房
“您在獲得諾獎後曾説,要拿獎金在北京買房,但好像一直沒有買。請問您什麼時候出手?”現場中大中文系一位研究生問道。莫言意有所指地笑答:“現在廣州的房價比北京的便宜得多。”觀眾席中即時爆發一陣歡呼:“在廣州買房吧!”莫言輕咳“可以考慮”,但又連忙笑着擺擺手:“我可什麼都沒説啊。”
會跨界拍電影嗎?
一位從事影視行業的觀眾問莫言,是否有可能像韓寒、郭敬明等80後作家一樣,自己當導演,拍自己的小説。莫言正色搖頭道:“肯定不會。導演是一種管理者的角色,我還是比較適合寫作,自己管理自己。”
成名後創作:以前一天寫一篇短篇小説,現在一週寫不到500字
一位中大學子問莫言,與早期相比,如今在創作心態上有何轉變?他回答:“上世紀80年代,我一天能寫一篇短篇小説;現在,一星期只能寫不到500字。“與早期的創作相比,成名後的莫言出手提筆愈發謹慎,他表示自己對別人的評價想得太多,反而成為了枷鎖:“我想恢復當年那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