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哲：大赦非法移民，奧巴馬是為了……

11月21日，美國總統奧巴馬宣佈將推動移民法規改革，他還將通過行政命令使數百萬非法移民免於被遣送出境。這一計劃剛剛公佈，就遭到共和黨的極力反對，加之此前中期選舉時民主黨慘敗，這被看作是奧巴馬的回擊。作為一個“移民國家”，移民問題向來是美國社會高度關注的話題，各界對此反應不一，連白宮門前來遊行的人都分了兩派。要談這個問題，就得要從美國移民歷史和美國政治現實兩方面來説了。

收還是不收，這是個問題

美國一個問答社交網戰Quora上曾有一個問題説：“美國最‘不美國’的方面是什麼？”（What is most un-American about America?）有的回答説是曾經的奴隸制度、排外法案、（二戰中的）日裔美國人集中營，有的説是教育體系，有的説是關塔那摩監獄。這些答案倒並不令人驚訝。不過筆者發現其中一個回答頗值得玩味。這個答案是：“現代移民法。”

美國是個移民國家，在19世紀中期以前美國基本上是來者不拒。美國歷史上有一種“不管來自何方都可以到美國定居並通過個人努力混出頭”的文化。當時美國的經濟水準與世界其他地方並沒有如今這樣大的差距。而且當時交通並不便利，信息傳遞也不便捷，因此移民規模比較有限。如果今天美國敢於秉承當年的移民政策，恐怕美國人口在兩三年內翻個倍都不是難事。而當時美國經濟又在蓬勃發展，極度渴求人力資源，因此政策上並未做太多限制。

進入19世紀中後期，美國數次陷入進入經濟危機，排華法案就是在這種背景下產生的。另一方面，與傳統美國人口構成相異的東歐、南歐、亞洲、南美等地方移民的湧入，使得美國人開始擔憂本國民族比例的穩定性。因此於美國於1921年出台了《緊急配額法案》，按照國籍來控制不同國家移民的數量。二戰後美國開始重視接收技術移民，並修訂了移民法規。

如今對美國移民政策的最大挑戰，不是日漸增多的技術移民和極度緊缺的勞務簽證，而是從南邊來的拉丁美洲人。

根據美國人口普查局2011年數據，美國當時人口（3.12億）中有4038萬人出生在外國。其中超過一半（53%）是拉丁裔，只有29%是亞裔。而在所有拉丁裔之中，又有55%來自於墨西哥。美國的主體民族歐裔，在當時美國所有移民中只佔12%。

拉丁美洲人，尤其是墨西哥人的蜂擁而至顯然不是美國希望的結果。控制墨西哥移民大潮的努力至少可以追溯到1921年的《緊急配額法案》。美國隨後還做出了大量的工作，其中包括在美墨邊境修建數百公里長的雙層柵欄，部署大量的監視設備。但是無論如何努力，拉丁美洲的非法移民還是源源不斷地湧入美國。美國目前的非法移民數量已經達到了1100萬，換言之，每30個人裏面就有一個是非法移民。其中大部分都是拉美裔，尤其是墨西哥人。

更糟糕的是，墨西哥的非法移民帶來的並不僅僅是移民問題，還帶來了墨西哥的販毒勢力。這在美國引發了廣泛的社會問題。有人戲稱，當年美國通過武力擊敗墨西哥，割走了大片的土地，而今墨西哥人要用非法移民奪回來。

所以，在美國對於增加技術移民配額都猶猶豫豫的時候，拉丁美洲的非法移民無疑已經成為了一個令人極度頭痛的麻煩。遏制非法移民似乎是必要之舉。然而，奧巴馬本次的決定，卻彷彿是在鼓勵非法移民。這又是為什麼呢？

低技術移民是民主黨的票倉

奧巴馬本次一方面利用行政權力不再強制遣返大部分非法移民，一方面又説要對後面來的非法移民嚴懲不貸。這不禁讓人想起了美國那個近似精神分裂的“濕腳-幹腳”政策（Wet Feet Dry Feet Policy）。

1995年美國與古巴進行了一定的和解。美國由此削弱了1966年《古巴調整法案》（Cuban Adjustment Act）中對於“只要是逃離古巴的人都能允許留在美國，並在一年後獲得居民身份”的規定。與古巴的協定中規定，美國不再接收在兩國之間海域的古巴人，但會接收到達美國的古巴人。這意味着，海岸警衞隊在古巴非法移民上岸之前，要用水炮、胡椒噴霧劑等手段將古巴人擊退。但一旦古巴非法移民上了岸，海岸警衞隊不但要向其表示祝賀，可能還要趕緊叫救護車來，保證他們在長期海上顛簸以及自己的暴力阻攔之後還能維持健康。

奧巴馬的這項政策，與此類似。已經在美國住了五年的非法移民幾乎被大赦，而新的非法移民卻不得其門而入。這就不由得讓人懷疑，是不是當這些新的黑户在美國“黑”了足夠的時間之後也會迎來一場大赦？這種舉措，無疑是在鼓勵而不是制止非法移民。

其背後的邏輯並不難理解。

首先，美國需要大量的低技術水平的勞動力。2013年美國工程機械製造商卡特彼勒（Caterpillar）CEO道格·奧博海爾曼（Doug Oberhelman）就曾説過：“持續為高技術和低技術人才提供（移民）途徑，對於我國包括醫療、技術、製造、酒店和旅遊業在內的諸多行業的國際競爭力都起到關鍵性作用。”

令一般人疑惑的是，如果説美國缺乏高端人才，因而要吸引技術移民的話，那為什麼美國需要吸引沒什麼技術的移民呢？這是因為美國大量的行業，比如酒店的基層人員，其收入都十分之低。本國一般居民往往不太願意從事這些行業。如果沒有源源不斷的沒什麼技術的第三世界國家移民來不斷填補這些空缺，零售、酒店、旅遊等等領域的價格都會大幅上升。因此，美國的中產以及富豪階層都希望有廉價的外國勞動力來維持廉價的服務業。

然而美國的移民法規裏面，並沒有一條專門針對這一問題而設立的移民渠道。為數不少的低水平勞動力其實都是非法移民，或與非法移民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比如，一個非法移民通過某些方式拿到了合法居民身份之後，他就可以把自己的親戚也帶過來成為合法居民。

此外，大量不能轉正的非法移民也會助長犯罪行為，滋生犯罪組織。

第二，低技術移民是民主黨的票倉。因本次奧巴馬的決定而受益的非法移民，據粗略估計，約有500萬之多。如果這部分人未來入籍，他們將是民主黨的堅強後盾。

500萬這個數字意味着什麼呢？美國2012年總統選舉中，羅姆尼和奧巴馬票數之差大概就是500萬票。如果在幾個州分佈得當，這個數字可以主宰總統大選結果。這些潛在的投票者對地方以及國會選舉同樣有深遠的影響。

因此，共和黨會極力阻撓類似的“非法移民轉正”的政策法規。而反過來講，共和黨對於技術移民名額的增加，其實還是推動力量。民眾之中，對奧巴馬的做法表示反對的，往往是社會底層，尤其是白人貧民。他們是被非法移民侵蝕了就業機會的羣體。而表示支持的，大部分無疑是拉丁美洲來的移民，尤其是之前轉正了的非法移民。

總而言之，如果國會立法沒有什麼特別的進展，民主黨方面“大赦”非法移民的做法，以後還會見得到。奧巴馬口中的“移民法規改革”，也並不是試圖禁絕非法移民，而是如何把非法移民搞成合法移民，讓這些低技術移民名正言順地進入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