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嫺：美國移民改革和華人非法移民的困境

美國非法移民問題，從上個世紀80年代以來，一直是美國社會關注的熱點，關於非法移民問題的激烈爭論已經成為美國政治生活的一部分，成為黨爭的焦點之一，在美國選舉政治中起舉足輕重的作用。

一再拖延的奧巴馬的關於移民改革的行政令，在中期選舉後終於宣佈了。本月20日，奧巴馬宣佈的行政命令，除了加強邊境執法，遣返有重罪的非法移民外，最具爭議的是允許在美居住5年以上的子女是美國公民或永久居民的非法移民，通過背景審查，交税後可以合法居留在美國。除此外還有給在美國學習STEM的留學生延長實習時間，給高科技專業留學生身份簽證，給創業者身份等等。這一行政命令的內容包含廣泛，可以説是1986年裏根總統特赦非法移民以來，涉及面最大的移民改革政策。

美國移民改革VS華人非法移民的困境

有意思的是奧巴馬選擇拉斯維加斯宣佈這項行政命令，兩年前，奧巴馬正是在這裏首次提出移民改革的構想。在全美1120萬非法移民中，西語裔非法移民佔大多數，拉斯維加斯所在的內華達州是全美非法移民人口比率最高的一州，該州的西語裔政治勢力日漸龐大，而西語裔選民人數眾多參政積極，在當下美國，已經是不可忽略的選民羣。

西語裔選民在奧巴馬的兩屆總統選舉中，可以説是立下汗馬功勞，奧巴馬上台後，受制於黨爭，一直無法兑現競選時對西裔羣體的移民改革的諾言，引發西裔選民的失望和強烈不滿，在中期選舉中已見端倪。在民主黨於期中選舉大敗，喪失國會兩院控制權後，奧巴馬不顧共和黨強烈反對，繞過國會單方宣佈行政令，顯然是拉攏西語裔選民，有助於2016年的民主黨白宮保衞戰，這也是美國選舉政治制度所導致的必然。

美國非法移民治理的治理，從上個世紀80年代以來一直處於困境，既無法有效地阻止非法移民的進入，也無法妥善的處置已經進入美國的非法移民。這種困境既反映了美國移民執法體系存在的機制性的弊端，例如聯邦在這個問題上的集權和地方政府的缺少配合的意願，也反映出美國社會存在着的與非法移民有關的利益鏈的強大，同時還反映了美國政治制度的弊端，近年來政治走向兩極化，黨爭趨向激烈，也是非法移民問題難以解決的關鍵問題。

目前美國非法移民的數量約有1120萬，這個數字雖然較2007年的1240萬人有所減少，但於2000年的840萬人相比，還是處於淨增長狀態，非法移民中以西語裔佔多數，根據亞美公益促進中心的數字，奧巴馬的關於移民改革的行政命令，在1100萬非法移民中，將有約500萬人獲益，其中40萬為亞裔（包括菲律賓裔，華裔、印度裔、韓國裔和越南裔等），這之中又有大約10萬華人非法移民可受益。

奧巴馬的行政命令，對華人羣體來説，可謂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失望有人認為不公平。歡喜的是眾多學習STEM專業的中國留學生，可以獲得更長的實習時間許可，雖然目前還不知道具體的許可時間是多少，但這個問題較之非法移民問題，兩黨還是有共識的，因此前景比較樂觀。

很多華人則表示失望並認為對合法移民不公平。對華人來説，親屬移民是主要的移民途徑，很多等待合法移民排期的移民親屬，排期在5年以上很常見，10年~15年也有不少。移民改革的行政命令並沒有照顧到合法移民的需要，那些希望合法移民的人老老實實排隊卻比不上黑下來生個美國公民孩子住夠5年的非法移民，很多人自然覺得不公平。當然，行政令的暫緩遣返和永久居留還是不一樣的，但是很多人還是認為，在美國移民局有限的資源下，500萬符合條件的非法移民的申請，一旦進入程序，就等同於插隊，影響合法親屬移民申請的排期。許多申請職業移民的華人的排期時間也可能受到影響。很多人並認為這種做法等同於變相鼓勵非法移民，浪費納税人的金錢。

發愁的是那些非法移民。不符合條件的非法移民發愁的是此次無望，前路茫茫不知何時才能等來大赦；而符合條件的非法移民也發愁。因為奧巴馬的行政命令畢竟不是法律，擔心現在遞交材料申請，一旦2016年共和黨上台，取消這一行政令，自己身份已經暴露，或許會遭到遣返等等。2012年奧巴馬宣佈對年少來美的小非法移民的實行暫緩遣返的“夢想法案”，華人申請者寥寥無幾，就出於類似的顧慮。華人非法移民，總體上還是很難擺脱困境。

據美國國安部2012年的人口估計報告，美國的非法移民人數約為1120萬，其中70%以上來自拉美和南美，來自中國的非法移民人數約為28萬，位列第四。進入美國的來自中國大陸的非法移民基本有兩種，一種是偷渡過來的，在上個世紀8、90年代大量出現，現在趨於減少。這些偷渡客多數來自中國東南沿海，以福建福州偷渡的非法移民最為有名，曾經發生過“金色冒險者”號偷渡船慘案，在當時震動全美。另一種是以旅遊、商務、留學等途合法途徑進入美國後逾期不歸，滯留下來成為非法移民。此外還有依靠假婚姻途徑進入美國，一些失敗者也成為非法移民。

非法移民主要的動機還是以經濟為主，也有的是為家庭團聚。偷渡進來或黑下來的非法移民，多數都生活在社會最底層，在餐館打黑工，或乾重體力活，為躲避移民執法部門的追捕四處躲藏，這類人生活沒有保障，也沒有醫療保險，生活的唯一目的就是賺錢寄回家或還給蛇頭，苦熬着等待有朝一日能有大赦。筆者有一次搬家，搬運工就是一個合法進入美國後黑下來的非法移民，自述來美17年，出來的時候孩子剛出生不久，如今孩子已經17歲，父子倆連面都沒見過，説起來神情黯然。當被問到如果不能解決身份是否想回去，那人答道美國每次大赦都説是最後一次，但總還會有新的一次，我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了。再説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回去見人？

偷渡來美，也有不少人通過其他渠道解決了身份，其中之一就是申請政治庇護。申請政治庇護的理由很多，但造假的更多。去年聯邦機構在紐約掃蕩造假的律師樓，主要就是為那些非法移民申請政庇造假材料，有幾個律師已獲判刑。坊間流傳申請政庇被拒的故事很多，有個申請政治庇護的婦女，自稱在中國被強制墮胎，但是上庭時，政府律師宣稱調查結果該婦女在美國居住時，曾兩次自願墮胎，政庇因此被駁回，立刻進入遣返程序。還有一人申請政庇，政府律師當庭指出，此人的申請材料，理由和其他人的申請材料一模一樣，甚至連標點符號都一模一樣。這顯見是無良律師的“傑作”，這種情況自然也不可能得到批准。還有的人以假材料申請被批准，取得綠卡後立刻回國旅遊探親，返美時被海關以詐騙為由沒收綠卡並遣返。對於政庇造假，美國政府有關部門其實很清楚，但是由於意識形態的需要，明知很多人造假，仍然繼續這一政策，客觀上也起了鼓勵非法移民進入美國的作用。

《今日美國》最近的民調顯示，有46%的人認為，奧巴馬應該等待由共和黨控制的新一屆國會採取行動。有42%的美國人對奧巴馬的移民改革表示支持。此外，有10%的人對無論國會還是奧巴馬移民改革都持不支持態度。從這個民調可以看出美國社會在移民改革問題上的裂痕已經很深。

在美國的1120萬非法移民，全數遣返是不可能的，但如何公平合理的處理，對兩黨來説都是非常棘手的問題。中期選舉後跛腳的奧巴馬不顧共和黨的強烈反對，正式向國會攤牌，單方面強行推行移民改革，未來是成就為移民改革的政績，還是對總統行政權限的擴大使用開創一個惡劣的先例，對美國政治生活造成重大影響？後果如何，現在還難預料，尤其是在共和黨掌控的眾議院起訴奧巴馬在醫改中行使了“超出憲法賦予的權力”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