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陌陌CEO唐巖:一個任性的富豪
赴美上市的中國互聯網企業又多了一個,中國互聯網大佬又多了一名。12月11日晚間最新消息:此前因CEO捲入上市前夕遭老東家網易“補刀”事件的科技軟件公司陌陌(NASDAQ:MOMO),於北京時間晚8點左右在美國紐約宣佈其IPO的1600萬ADS(美國存托股)發行價為13.5美元,而按發行價計算,陌陌市值約為22億美元。觀察者網注意到,與一些媒體所説的網易故意忽略陌陌上市信息不同,網易科技是此次對陌陌發行價最早報道的媒體之一。
陌陌美國紐約上市塵埃落定,對於陌陌CEO唐巖的關注卻日益上升。有媒體在網易公開指責陌陌CEO唐巖“違背職業道德”的時候對事件主人公唐巖進行了專訪,在採訪中,記者對唐巖極盡溢美之詞,唐巖的人格魅力可見一斑。以下是《創業家雜誌》專訪唐巖:一個任性的富豪。

(文/石海威)唐巖25歲生日那天,從某小區的地下室出來,在三元西橋的民工餐館裏,跟朋友吃了一頓13塊錢的生日飯。水煮肉片10塊,3碗米飯3塊。飯後挺後悔,覺得沒比家裏的白菜杆炒臘肉好吃,不該出來糟蹋錢。
唐巖大概不記得這個細節了。他今年35歲,已躋身中國最富有的商人之列。此刻,坐在西湖邊的露天餐廳裏,他晃了晃高腳杯,喝下一口剛醒好的紅酒,抽着中華牌香煙告訴我,財富讓人過上有尊嚴的生活。
太陽沒落山前,他習慣戴墨鏡,看上去有點像殺氣重一些的王家衞(也有人説像北野武)。老羅(羅永浩)的形容可能更為貼切,“乍一看像黑社會馬仔,接觸下來才發現,是真正大哥級的人物。”
能在陌陌上市前約到唐巖不容易。採訪選在杭州,他見馬雲的空檔。即便不是緘默期,對於採訪這件事他也本能地排斥,為此和媒體鬧得不歡而散的時候也有。提及過往,他侃侃而談,是快樂的婁底青年和長沙打工仔;一旦涉及公司、產品,他立刻異常敏感。
果然,唐巖很快又顯得不耐煩了。“我不喜歡媒體寫我。我還要生活啊,而且也有可能犯錯。那些成天開會的都是願意被寫的。我們不是娛樂明星要靠新聞曝光,沒有一個人是因為我去使用陌陌的。”創業三年,他幾乎沒有以演講嘉賓身份出席過任何一次行業會議。
不過他還是為記者訂好了同去杭州的頭等艙機票。通常我們會把這理解為一次CEO的公關行為,但在唐巖處,有更好的解釋:“我之前也做過媒體,知道記者拿着很低薪水的體驗,就是那種採訪對象坐頭等艙,你在經濟艙,登機之後一走兩路的感覺,並不那麼舒服的吧。”
一位曾和唐巖共事的網易員工回憶,雖然只有很少幾次接觸,但唐對普通編輯的温情令人印象深刻。遇到突發新聞,常常一整天吃不上飯,一次他去前台拿盒飯,正好被要下班的唐巖看到,唐立刻付了飯錢。工作心灰意冷,他去唐巖處遞交辭職申請,後者説:“挺傷感的。”
儘管在網易後期大家越來越害怕他。“我是挺煩那種溝通不下的,”唐巖説,“半個小時説不到一塊兒。當然有主觀因素也有客觀因素,我這個人不耐煩,老打斷人家的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想改改,不過很難。”
不只對同事、媒體,股東會上他頂撞投資人,上到基金合夥人下至投資經理都被他搞得下不來台。業務決策,他有絕對權威,讓別人感到壓迫。公司裏能與唐巖對話的人極少,更多時候只能完全聽他的個人判斷。
朋友們説,成功來得太快,他還沒學會適應呢。
就像成功和財富會讓人的生活品質迅速提升,但並不能改變一個人的生活習慣。他還是看見路邊攤就覺得興奮,和這些小商販們有天然的親近感。“老闆,今晚又賺了多少錢啊?”“你賣那麼多錢,成本哪有那麼貴的。”來回幾句話,老闆被逗得直樂。夜裏來吃炒粉的客人越來越多,他説,“你看,這生意好起來了。”
即便離開主編位置多年,他的新聞敏感性還在。街邊小旅店掛着60元/4小時的招牌,唐巖看到了,本能的反應是,這代表中國人要為一次有尊嚴的性行為付出多少成本。
如果不做陌陌,唐巖可能會是一個紀錄片導演。早幾年做新聞時,他希望用影像記錄下城市裏的人,富商、小販、小市民、公務員、出租司機、警察、站街女、學生、北漂……不過他從沒有認真啓動過這件事情,直到他成為陌陌老闆。這些他曾經好奇的對象以另外一種更高級的方式在虛擬世界中被還原——撇開社會賦予的標籤,這些人在陌陌1.8億用户中以更平等或者更模糊的身份存在着。
今年年初,D輪融資前有投資方退出讓唐巖倍感壓力,那幾乎是他創業至今最焦慮的一段時間。“我相信今天即便是雷軍,也絕對沒有什麼好法子緩解焦慮,只有自己硬抗。我看看書打打遊戲,中元節那天晚上自己開了一瓶拉菲看恐怖片。你站在我的角度上想想,我還能和誰玩呢?”
大概兩個月前,這位孤獨的富豪自己開車出去轉了一圈。從天津一路開到莫干山、千島湖,到濟南時給老羅打了電話叫他出來散心。後面幾天所到之處總被“錘粉”包圍,一路合影拍照,“哎呀這種體驗非常不好,”唐巖説。老羅對此的看法是:“我覺得他一定是希望自己成就一番大事業的(這通常伴隨着成名),但成為一個走到哪裏都會被認出來的人,這麼低級的事情,肯定不是他希望的,雖然他也有一些低級的愛好,呵呵。”
三年來,公司極速發展的快感已蓋過他的焦慮,打德撲是少有的消遣之一。創業小有名氣後,一塊打牌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雜,慢慢變得更像是一種社交行為,已經失去單純玩樂的愉悦。和唐巖打過德州撲克的人評價其是“松兇“型選手——據説德撲史上許多大師都是這一套路。簡言之,是讓人不那麼舒服的牌風,戰略上很狂,但真打起來又鉅細無遺,很難把握。
對於賭,他可能只是喜歡計算和邏輯,對從複雜信息中抓出重點的能力有自信。李甬(原網易門户事業部總裁,“猿題庫”創始人)因此投給唐巖一筆錢,現在回報已遠遠超過自己的事業本身。作為唐巖網易時的老領導,再見面,主次關係發生微妙變化了。
這也能夠解釋陌陌今天取得的階段性成功。按照他的朋友方三文的説法,如果在公司治理上體現出唐巖的牌風,就是戰略激進大膽,富有想象力,敢做大格局,具體執行時又不魯莽,沒那麼自以為是。
朋友們形容唐巖,好像就是那種即便窮得叮噹響,也覺得自己有一天會賺很多很多錢的人。
唐巖應該會認同。還是2011冬天在京潤水上別墅辦公時,30人的小團隊就想着有一天要和騰訊掰掰手腕。
從杭州回北京,飛機比預計的降落晚,唐的司機早早在出口處等候着。當天夜裏三點半,是AC米蘭和國際米蘭德比之戰,唐巖囑咐司機一定要叫醒他,雖然第二天日程緊張,要配合投行做上市前的最後準備。身為一名AC米蘭球迷,因為通宵看球,他常延誤開早會,很多次是下午才睡眼惺忪到辦公室。司機講起這段時笑眯眯地説,我們唐總,嗨,那可是一場不落。 (文/石海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