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浩然：2014日本大選和組閣是安倍政權最後機會

日本眾議院總選舉又要開始了。兩年前，安倍高喊着“復興日本”的口號高歌猛進地把民主黨從執政黨寶座上拉了下來，如今來看，安倍依然能夠坐穩首相之位。但不同的是，兩年前的日本選民是懷着“經濟復興”、“重建日本”的心情接受了安倍許下的承諾，而如今這次選舉，選民對待安倍的態度卻是“最後一次機會”——美好許諾再不兑現，選民將沒有耐心和安倍繼續玩下去。

此次大選，安倍團隊可謂十分努力。從內閣府到自民黨高層，為了這次選舉不遺餘力。以至於為了選舉連內政都可以緩一緩——日本戰後民主改革以來，從未有過內閣首相和內閣官房長官同時離開內閣府到外面拉選票的情況。此舉目的是為了維持內閣府的正常運作，即使首相外出，官房長官也能夠代替首相主持內閣府的工作。

而此次大選，自民黨可謂是打破了幾十年的傳統。當安倍在北海道首府札幌的火車站前，同民主黨主要人物海江田萬里舌戰之時，官房長官菅義偉居然撂下工作，跑到選戰重要前線——福島拉選票。而內閣府居然從12月2號到4號連着兩天既沒有首相也沒有官房長官。可見安倍團隊為了大選是多麼努力——嗯，內政哪有選票重要。

安倍與菅義偉

戰後民主改革以來60餘年，曾經改變了日本面貌的選舉制度如今卻和台灣選舉如出一轍，真的不得不説是個悲哀。

自民黨為首的聯合政權在兩年前選舉中，許下了諸多諾言。不過如今來看，真正實現的可謂少之又少。

兩年前開出來的“經濟復甦”支票，如今變成了日元貶值失速、中小企業經營日漸困難、物價上揚和消費税增加的經濟現狀。連之前民主黨政權時期還能勉強維持的GDP增速都在今年以來一落千丈。安倍經濟學就像是一針興奮劑，在日元貶值的迷幻藥下高歌猛進，然後藥勁兒一過就回到了癮君子的本來面目。雖然東證指數一路猛漲，企業利潤率託大企業投資紅利的福分也“欣欣向榮”，但是實體經濟依然低迷，截止第三季度GDP已經同比下降1.6%，安倍經濟學的實效性已經飽受選民懷疑。

兩年前開出來的“災地復興”支票，如今變成了拿福島的選民當傻子，各個黨派輪番上陣開支票，就是誰都不肯幹活。福島核電站事故處理、放射性污染廢水處理、福島前移民眾返鄉……這些本來是2012年大選中安倍信誓旦旦保證的“經濟復甦的前提”，結果兩年後福島選民才發現自己的感情居然被騙得乾乾淨淨——要不是又要選舉，首相大人早就把他們忘了。如今才想起來要去福島騙選票的自民黨，也沒有臉面繼續坑下去了。

至於“修憲”這一兩年前喊得震天響的口號，如今的現狀可謂哭笑不得。憲法第九條依然牢牢地印在憲法上，右翼對於安倍的磨磨蹭蹭略有微詞——所以8月份的時候石原慎太郎曾經怒批安倍這位在2012年大選中並肩作戰的戰友是“懦夫”；而行使集體自衞權的閣議通過讓左翼對於安倍政權的不滿更進一步。在討好左右翼上面，安倍這兩年也基本上毫無建樹。

至於外交，安倍的表現完全可以用“變臉怪”來形容。前期是茅房的石頭又臭又硬，高喊着要搞“地球外交”，一年時間裏跑了幾十個國家，這個握手那個送錢。直到外交上四面楚歌之後，又腆着臉和中國韓國搞好關係。日本的外交政策從未有過如此反覆無常的兩年——當然，“外交成果”也是有目共睹的。

這樣“成果豐碩”的兩年之後，日本選民沒有拋棄安倍政權。其實這完全是因為日本選民早就對日本政治的失望了——與其放棄自民黨相信那些更不靠譜的小黨，還不如投了這個算了。而最近幾次的眾議院總選舉中，投票率一直是一次比一次低，有些地方的選舉投票率連30%都不到——反正都是畫大餅，還投什麼票。不過能夠意識到這一點的日本民眾，總歸還是比依然熱衷於選大餅的台灣選民要高明一些。

但是安倍團隊這次甚至連大餅都沒有畫，連選舉廣告都是使勁吹噓這兩年的“成果”。而菅義偉在12月2日的記者見面會上也大言不慚地説“這次（眾議院）總選舉是對安倍內閣兩年來政權‘運營’是否得當的一次考驗”，“希望選民和媒體能夠整體考慮、評價安倍內閣在經濟再生、復興加速、危機管理上所作的努力，更希望能夠理解自民黨的苦心”，菅義偉以一個凝重的表情説完了這些話。我想菅義偉應該是想演感情戲的——可惜他的眼藥水沒有滴夠，眼淚沒能流出來。

菅義偉乃至自民黨團隊並沒有解釋清楚上面這些未竟的承諾還會不會實現、怎麼實現。菅義偉留給日本選民的是一張大大的白紙，這張白紙的名字叫做“日本的未來”。這張紙上本應該有選民關注的所有問題的可能答案，但是自民黨什麼都沒有給。

安倍團隊對於未來四年的政權行使沒有做出任何承諾——他們也知道沒什麼可承諾的了。於是自民黨現在正在揮霍自己父輩遺留下的政治資產，期冀日本國民能夠接受他們一張白紙的承諾。但是日本人民仍然信任了這麼一個團隊，就因為這個團隊的父輩曾經創造了日本的輝煌。有時候不得不佩服日本人民的淳樸——他們竟然會相信這麼一個政治騙子。

這次選舉應該還是能夠讓安倍首相再次組閣，但這也很有可能是安倍首相的最後一次風光組閣的機會了。安倍內閣現狀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猶豫”。

在經濟政策上，安倍經濟學距離破產只有一步之遙，安倍內閣猶豫於究竟是繼續吹這個牛皮到最後爆掉，還是就此偃旗息鼓回到原來老路上。可是如果接着吹，把這大氣球吹爆了，選民的憤怒會讓他吃不了兜着走；可是如果不吹了，那就會讓已經在安倍經濟學當中獲得了相當好處的大公司和金融巨頭們利益受損，如果他們的資金支持減少甚至斷絕，對於自民黨來説也是滅頂之災。

安倍如今只能靠吃魚來討好選民了……

在內政、外交政策上，安倍內閣的猶豫更加明顯——又要接着裝出“亞洲領導者”的樣子，又要放下架子和中國、韓國緩和關係，還要接着低聲下氣地跟着美國人的指揮棒走。而內政上面臨着養老金問題、少子化形勢嚴峻等等問題，而兩年來對於這類問題一直忽視不管的安倍內閣再想猶猶豫豫擱置一邊，基層選票的流失將更加可怕。

安倍的這一次組閣遠不是兩年前意氣風發的時候了，日本國民期待着他能夠施法奇蹟，讓日本重振雄風——但是安倍這劑藥究竟好不好使？筆者在此只能説不太抱希望了。

不過此次大選雖然説自民黨能夠繼續保持優勢，但也不是説絕對沒有例外的——1998年橋本龍太郎時期的參議院選舉中，自民黨也是信心滿滿，結果卻栽在了各種偏遠地方的選票上。於是在野黨抓住了機會，參議院在野黨的席位數超過三分之一，擁有了否決權。這也是一直以來自民黨不斷反省的一件事情。不過安倍團隊的主要人物們到今天為止的行程，基本上覆蓋了自民黨的傳統控制區和熱點爭奪區，而且毫無疑問，未來的幾天“最後機會”，自民黨一定會把主要精力壓在福島、長野、東京這些選票爭奪極其激烈的地區。因而各類在野黨若想挖自民黨的牆角，恐怕還是需要費一番心思的。

而此次選舉後，不出意外的話自民黨是能夠保持優勢地位的，但是如果想拋開公明黨單獨組閣，恐怕還屬於痴心妄想。不過菅義偉在12月5日的內閣官房例行新聞發佈會上，居然堂而皇之地單獨強調了自民黨的作用，無視公明黨在聯合政權中的存在。此言一出，公明黨的很多候選人就表示出了不滿的情緒——且看自民黨怎麼圓場吧。70年代三木內閣時期眾議院席位不足三分之二單獨組閣的後果依然歷歷在目，筆者認為自民黨還絕無野心重蹈覆轍。而自民黨·公明黨的聯合政權在修憲問題上有着根本分歧，7月份的時候公明黨就曾威脅要退出聯合政權，後來在自民黨不斷地遊説下才“有限度地允許行使集體自衞權”。自民黨如果在此次大選後依然不顧聯合政權中其他小黨的利益，那麼毫無疑問，這一次的安倍政權將是一個動盪的短命內閣。自民黨已經不再是1955年體制時的自民黨，安倍政權要是在自家門前放火，那就真沒有緩和的餘地了。

安倍團隊、安倍內閣還有最後一次機會，如果這一次他們依然玩弄選民感情，在重要問題上猶豫不決，在關鍵問題上走到了錯誤的一邊，浪費日本國民對於自民黨的信任，甚至和聯合政權的其他政黨兄弟鬩牆——那就是再一次的“世代交替（2009年民主黨取代自民黨單獨組閣時的口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