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布匯率崩盤重創俄羅斯 普京政權面臨嚴峻挑戰
時隔73年後，“莫斯科保衞戰”再現，這次的戰場是金融領域。盧布這兩天一瀉千里無疑是全球市場的最熱話題，儘管俄羅斯央行昨日放出了加息650個基點的“大招”，但也無法擋住盧布“自由落體式的下跌”，繼15日盧布兑美元創下盤內急跌13%的驚人紀錄後，昨天（16日）開盤稍作反彈後又快速下滑，盧布盤中竟然跌破80大關，跌幅19%，而今年年初盧布匯率是32.8。16日不少西方媒體判斷俄羅斯經濟已經“崩潰”，他們唱衰莫斯科政權，並開始討論“一個受傷的普京對世界是不是更危險”。
儘管俄總理梅德韋傑夫宣誓和民眾“同舟共濟”，但是眼見着1998年的一幕要重演了，莫斯科等地還是出現了恐慌性消費。俄羅斯經濟界的擔憂和對政府的懷疑都在增長，當地大報《獨立報》也不同尋常地打出“1美元達到100盧布——已不是幻想”的標題。針對盧布狂跌，俄政府宣佈於當地時間16日晚開會討論對策。
在油價繼續低迷，而美國眾議長博納催促着總統奧巴馬簽署新的對俄製裁法案之時，全世界都在關注：普京將如何帶領俄羅斯，打贏這場艱苦的盧布保衞戰。問題是，普京還有什麼招？
普京和俄羅斯央行行長納比烏琳娜（資料圖）。
美元兑盧布匯率昨日走勢
盧布連續兩天崩盤
15日盧布經歷了黑色星期一，一天內對美元和歐元比值下跌了13%，這是1999年以來首次。為此，俄羅斯央行16日凌晨將利率從10.5%驚人地提高到17%，這也是上世紀90年代以來所沒有過的措施。分析人士指出，資本撤離、西方國家的制裁以及油價下跌都嚴重影響了盧布的走勢。自今年年初算起，俄羅斯央行已經斥資800億美元干預匯市，僅12月以來干預市場動用的資金就超過50億美元，但收效甚微。
16日，受加息鼓舞，盧布開盤迴彈至58.15，但此後一路下滑，盤中一度跌破80大關至80.10，俄羅斯股指RTS指數也大跌19%，創1995年以來最大跌幅。俄羅斯國家能源安全局首席分析師帕斯特爾納克11月底曾對路透社稱，盧布兑美元可能會在年底跌至50，但不太可能進一步跌破這一關口，否則將會造成“嚴重的社會後果”。
16日，在俄羅斯國家杜馬，反對黨自民黨主席日裏諾夫斯基要求政府下台。“公正俄羅斯”黨團副主席葉梅利亞諾夫等議員要求央行行長納比烏琳娜辭職，稱她在這種形勢下“表現得很無能”。俄國家杜馬預算和税收委員會第一副主席德米特利耶娃説，“俄央行所做的一切不僅僅是在犯錯誤，不僅僅是文盲，不僅僅是非專業性。這個決定已近似於精神分裂症的人所做的了。”
經濟學家對盧布連續暴跌普遍表示擔憂，擔心金融市場在一段時間會被破壞。俄“阿爾法銀行”經濟學家奧爾洛夫對俄新社表示，盧布大幅貶值，不完全由於油價下跌，還因為資金大幅外流，這是金融市場投資者對政府的信任問題。
俄《獨立報》16日稱，不排除未來盧布繼續大幅貶值的可能性，最終會達到1美元兑換100盧布。但俄“儲蓄管理”公司領導人普金表示，盧布匯率不可能達到100點，因為油價只是暫時下降。
備受質疑的納比烏琳娜16日接受俄電視一台採訪時説，盧布的價值被嚴重低估，當天盤中的劇烈震盪表明有遊資炒作的因素。
反對派期待政變 西方輿論唱衰普京
俄央行週一描繪出悲觀的經濟圖景：如果原油價格維持在每桶60美元不變，俄羅斯2015年的GDP將下降4.5%到4.7%。俄羅斯今年外流的淨資本或許能達到1340億美元。
從華盛頓也傳來不利於俄羅斯的消息，美國眾議長博納15日催促奧巴馬迅速簽署對俄新的制裁令。新法令授權總統在未來3年對烏克蘭提供3.5億美元的軍事援助，制裁俄羅斯的軍工企業，並禁止美國公民對俄羅斯企業投資。
“死亡螺旋或經濟復甦？”德國政治電信網16日分析稱，俄羅斯的情況確實非常困難，但不是沒有希望。在莫斯科超市，你仍能驚歎，雖然沒有法國等歐洲國家的奶酪等，但卻有來自阿根廷、土耳其和中國的蔬菜肉類。“西方的制裁並沒有堵死俄羅斯經濟”。新的進口渠道敞開，阿爾巴尼亞和瑞士的水果，白俄羅斯等國的食品進入俄羅斯也大增。俄羅斯農業和食品工業也成為盧布危機的大贏家。在危機面前，俄羅斯人並沒有恐慌，克里姆林宮全力保護盧布和經濟，推出新的應對措施，尋找出口機會。“俄羅斯不會向西方下跪”。
“經濟混亂會導致普京的倒台嗎？”CNN的發問代表了部分西方人士的期待。文章稱，俄反對派甚至描繪出一場完美的政治風暴：經濟崩潰、民眾牴觸情緒高漲、政治鬥爭，直至一場和平的政變。但從歷史角度來看，反對派內訌不斷，目前多數民眾還是站在普京那邊。
《華爾街日報》也稱，最近的民調顯示，俄羅斯人越來越擔心盧布下滑，但沒表現出抗議跡象。普京支持率穩固在70%。
全球最大的外匯交易商福匯16日發佈公告，美東時間17日上午8時停止盧布交易。路透社16日稱，普京已經陷入一場“全面爆發的貨幣危機中”。德國《世界報》16日稱，盧布已現“大崩潰”，這是“普京面臨政治生涯最大挑戰”，“讓人想到199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
烏克蘭“今日新聞”網16日發表題為“俄羅斯接近崩潰”的文章稱，隨着盧布下跌，物價上漲，俄羅斯人對政府的不滿將進一步增加，這對普京政權是個威脅。
《紐約時報》稱，普京曾誓言不僅要讓俄羅斯人一年比一年富裕，而且要重振俄羅斯的大國地位，但近期每天都在爆出令人擔憂的新聞。文章稱，上一次油價長期下跌時，克里姆林宮經歷了蘇聯解體，以及政府的債務違約，當前的盧布突變“可能會帶來嚴峻挑戰”。
《華盛頓郵報》稱，普京政府的強大依賴於石油價格的強勢程度。“當油價徘徊在三位數時，普京尚能入侵烏克蘭和格魯吉亞，一旦減半，他就沒錢做任何事了”。
“盧布貶值對世界意味着什麼？”美國《時代》週刊16日拋出這個問題。文章稱，考慮到普京已經成為西方的強硬對抗者，不少人會幸災樂禍，慶祝對俄製裁的勝利。這些人不應高興得太早，經濟下挫不僅不會讓俄在烏克蘭問題上做出讓步，反而會讓俄在經濟壓力下加大政治宣傳，對抗“邪惡的西方”。
普京還能怎麼辦？
面對此情此景，市場都在期待，俄羅斯總統普京接下來還有什麼招？但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據俄新網15日報道，對於盧布貶值問題，俄羅斯總理梅德韋傑夫日前曾公開表示：“絕對沒有必要歇斯底里。現在大家需要保持耐心，想想2008年至2009年時發生的事，那時盧布也嚴重貶值。現階段，盧布實際是被低估了價值。”
此外，有分析人士認為，向來以強勢著稱的普京，還可能用冒險的外交乃至軍事政策轉移國內注意力。
如《華爾街日報》就稱，在2012年第三個總統任期開始的第一天，普京簽署了一系列民粹主義政令，其中羅列的宏偉目標包括提高工資、改善醫療、降低房價。然而，經濟上的挫折推遲了這些目標的達成，甚至可能讓它們成為泡影。文章稱，普京可能不得不淡化他強勢的反西方立場。但也有人擔心，他可能會在海外進一步推動民族主義的冒險，就像吞併克里米亞那樣。文章認為，普京和他的宣傳機器善於將困境歸咎於美國。西方應該向烏克蘭輸送更多武器來遏制普京的“冒險”，畢竟“一個受傷的普京是很危險的”。
本月初，普京在國情諮文中表示，將採取嚴厲的措施打擊外匯市場的投機者。他稱，這些人應該對盧布的下跌負責，“俄羅斯當局知道投機者是誰，也知道我們可以使用什麼工具來影響他們。現在是使用這些工具的時候了。”
同時，他還對迴流俄羅斯的資金推出了税務赦免，並對公司税進行長達4年的凍結。但是，市場普遍認為這些措施無法從根本上扭轉俄羅斯目前的經濟狀況。
現在來看，俄羅斯央行的大幅加息措施就是普京口中的“手段”。俄央行分別於今年3月、4月、7月、10月和12月五次加息，但根本無法遏制資本外逃。
與此同時，除美國領銜的西方制裁以及油價下跌等因素外，外匯市場的投機行為也是打壓盧布的重要推手。因此有分析人士稱，只有央行出手在外匯市場上注入美元，才能遏制瘋狂的投機行為。
為了保衞盧布，俄央行此前總計拋售了80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截至12月1日，俄外匯儲備減少額為959.47億美元，縮水超過20%，但仍沒能接住盧布這把不斷下墜的“尖刀”。更重要的是，俄外匯儲備目前已經處於5年低位。
高盛集團報告稱，僅憑加息不足以阻止盧布跌勢，預計俄央行將繼續根據通脹和通脹預期變化調整基準利率，同時或將使用其他工具穩定盧布匯率，可能的工具包括非沖銷干預。
非沖銷干預是央行對外匯市場進行干預的類型之一，通常指一國央行在外匯市場買賣外匯，從而改變國內市場上的貨幣供應量，達到調整匯率的目的。高盛認為，這種方法既能干預外匯市場，又能收緊國內流動性，同時限制主要貸款工具的供應。
瑞銀、花旗甚至認為：下一步俄羅斯可能會實施資本管制。據彭博社報道，瑞典北歐斯安銀行首席新興市場策略師Per Hammarlund表示：交易員告知我，未見盧布有任何買單……我們下一步需要在1998-1999年去尋找經驗。俄羅斯距離資本管制又近了一步。
俄羅斯央行行長納比烏琳娜或許是這個冬天最難過的女政要
對老百姓影響幾何？
《環球時報》記者1998年時也在莫斯科，當時的情況與現在沒有可比性。當時俄羅斯是被休克療法推向了災難，莫斯科的大小商店都空了，只要來貨就會被立即搶光，民眾的恐慌到了極致。這次老百姓沒有那麼恐慌，因為美元匯率與他們的生活並沒有非常緊密的聯繫，雖然盧布從年初到現在跌幅有60%，但商品價格年初到現在只漲了10%左右，大米、麪包等基本沒有漲價。而且制裁導致俄國內很多公司開始轉行經營食品等輕工業，加上政府對中小企業有一些政策扶持，俄經濟正在制裁下走向轉型，自給自足、多用國貨的方向已經明確。
中俄關系史研究會副會長王海運16日對《環球時報》説，現在儘管油價低，但俄羅斯還有4000億美元左右的外匯儲備，最近這些年俄羅斯農業豐收，糧食沒有問題。基本蔬菜，像圓白菜、土豆、胡蘿蔔、洋葱等，價格沒有大的變化，盧布貶值對老百姓生活產生了一定影響，但沒有到恐慌的地步。
王海運説，1998年的俄羅斯不僅是經濟上的混亂，更嚴重的是對於建立一個什麼樣的國家，社會非常分裂，沒有共識。現在俄羅斯對普京領導的道路的認可度是空前的，國家凝聚力比那時強。但這種民族凝聚力能持續多長時間，還有待觀察。但俄羅斯民族的忍耐力很強，“它被外部力量生生壓垮的狀況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看到過”。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所東歐中亞室研究員夏義善對《環球時報》説，外界切不可低估了俄羅斯的抗壓能力。現在油價下跌，俄羅斯是扛得住的，時間太長了反而是國際上其他國家會先扛不住。雖然西方不斷營造俄羅斯在國際上受孤立的氣氛，但實際上俄羅斯是有朋友的。而西方也不是鐵板一塊，日本、法國對俄羅斯態度都比較曖昧。
華商抱怨利潤損失
俄羅斯盧布持續貶值，不僅給當地百姓帶來大面積恐慌，對於在俄羅斯以美元作為結算貨幣的華商來説，也籠罩了一層陰影。據稱，目前部分中小型商店已經關門歇業。尤其是經營進口商品的商店，匯率變化讓國外供貨商無法發貨。
盧布下跌對中俄貿易有什麼影響？清華大學教授何茂春16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説，中俄簽訂能源訂單時有約定匯率和幣種，但並沒有約定在任何情況下都用一種匯率和一種貨幣，是分批次談的。早期預定的錢我們已經付了，這個是有點吃虧，但不是一個特別大的數字，以後的供貨價格可以隨時溝通調整。
商務部研究院院長霍建國16日對《環球時報》説，如果我們和俄羅斯做貿易，現在就比較被動。但如果是投資的話，貨幣貶值越大，投資費用會相應更低，這實際上形成了刺激對俄投資相對有利的局面。
但是對來自北京的華商李先生來説，盧布的貶值使本身就“利薄”的生意雪上加霜。成本上升、貨物積壓、面臨虧損，都讓他苦不堪言。“不漲價沒有利潤甚至賠錢，可是，如果漲價的話，銷售受阻”。昨日，李先生對新京報記者説。
據稱在聖彼得堡經營漁具的趙先生告訴記者，盧布貶值趨勢發展下去，不僅對華商，甚至對整個俄羅斯經濟的影響可以説是“爆炸性危機”。
商品一般以美金定價購入到俄羅斯的，其定價必然與美金息息相關，美元升值後，同樣的商品，較年中時期的利潤相比，在無形之中已經損失了40%。
昨日，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劉元春建議，華商應積極採取自保措施。對於貿易規模較大的華商，必須採取匯率風險對沖，如掉期交易是最為直接的一種方式。如果貿易規模較小，華商則可選擇抱團經營。
觀察者網綜合環球時報、第一財經日報、新京報、華爾街見聞等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