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快割掉“剛性兑付”的毒瘤

儘快割掉“剛性兑付”的毒瘤

《紅週刊》特約作者劉熀松

近日，中誠信託發行的“誠至金開1號”集合信託項目可能出現違約成為了新聞熱點，引起了社會大眾廣泛的關注。

三種兑付的可能性

該信託產品牽涉到四個利益主體，第一個是中誠信託，第二個是工商銀行，第三個是信託產品的發行方，第四個是信託產品的購買方。現在可以確定的是信託產品的發行方山西振富集團已經部分喪失了償失了還款的能力，接下來的問題是剩餘的三方如何承擔各自的責任？第一種可能是中誠信託或者工商銀行負起償還信託產品本息的責任，即所謂的剛性兑付;第二種可能是，信託產品的購買方負起作為購買者的責任，既然購買者意圖得到較高的回報，理應承擔可能出現的較高風險;第三種可能是經過激烈的博弈，三方都承擔起部分責任，分擔風險。

筆者認為，結果如何取決於這一事件的本身。如果中誠信託或者工商銀行在產品銷售過程中沒有充分如實地披露相關信息，提示相關風險，或者做過剛性兑付的口頭承諾，那麼中誠信託或者工商銀行肯定是要承擔責任的。如果中誠信託、工商銀行在產品銷售過程中充分地如實地披露了相關信息，提示了相關風險，並且沒有做過任何剛性兑付的承諾，那麼，這一產品的風險只能由產品購買者來承擔了，任何要求剛性兑付的要求都是不能予以支持的。也有可能出現第三種情況，即中誠信託、工商銀行在銷售這一產品的過程中基本上是合規的，但是出現了一些瑕疵，那麼中誠信託、工商銀行要按照瑕疵的嚴重程度承擔相應的責任，但產品的購買者應承擔主要的責任。

這一事件到底如何解決，有待相關利益方在激烈博弈以後揭曉。

剛性兑付已成“毒瘤”

這一事件之所以引起廣泛關注，在於其意義已經超出了這件事情的本身，直指當前金融系統的一大怪事——信託產品剛性兑付。

近幾年以來，以信託為代表的影子銀行業務大行其道，發展神速，目前信託的規模已經超過十萬億(見圖1)。單單信託產品的總規模就以十萬億計，令人大為驚歎!然而更令人歎為觀止的還不是信託規模短短幾年即發展成如此大的規模，而是這麼大規模的信託產品，到目前為此，居然全部兑付了，這不可謂不是世界奇蹟!眾所周知，信託產品本來是高風險產品，其風險程度要遠遠高於儲蓄存款、高於國債，因此，信託產品的收益率一般也大大高於儲蓄存款、高於國債，然而，讓人十分驚訝的是，到目前為此，絕大多數信託產品都兑付了。偶爾有一、二十個信託產品出現了問題，也是有驚無險，最後還是剛性兑付了。

信託產品的真實風險如此之低，對我國金融體系的發展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筆者認為，信託產品的真實風險如此之低，對我國金融體系的發展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它嚴重衝擊了我國的金融體系，扭曲了我國的利率體系。試想，如果收益率高達銀行存款、國債一倍以上的信託產品，其風險和銀行存款、國債相當，那麼誰還去存款呢？誰還去買國債呢？當信託產品的規模不大時，其對銀行存款、國債的衝擊相對有限，但隨着信託產品規模的不斷膨脹，其對銀行存款、國債的衝擊已經顯現出來。去年下半年以來，國債價格一路下跌，國債收益率不斷上升就是最好的註解。居民儲蓄存款增幅放緩、儲備搬家、銀行資金趨緊也説明了這一點。

因此，信託產品作為有風險的產品，必須恢復其風險性，也即如果信託產品出現了違約，不能按時按照約定的收益率兑付，必須依法解決，而不能無條件地剛性兑付。如果無條件地剛性兑付，那就是向市場向社會傳遞了一個錯誤的信號，即這些產品是沒有風險的，這些產品的收益率是無風險收益率，這將造成一系列嚴重的後果。一方面造成真正的無風險低收益率產品如儲蓄、國債的收益率大幅上升(見圖2)，另外一方面也將大大提高實體經濟的融資成本，進而危機整個經濟。風險收益率演變成無風險收益率是我國經濟體系中的一個毒瘤，必須高度重視，並在合適時機將其割掉，否則它將瘋狂生長，直至嚴重衝擊我國金融體系，衝擊我國經濟體系，導致金融危機四伏，甚至導致經濟危機爆發。

“毒瘤”孕育金融風險

必須告訴投資者，信託產品、理財產品、企業債、公司債等等影子銀行產品都是有很大風險的，投資者在購買這些產品時，中介機構要完整全面準確地揭示這些風險，一旦風險真正爆發了，投資者要承擔這些風險，而不能一味要求剛性兑付。如果中介機構在銷售這些產品的過程中弄虛作假，那麼監管機構理應嚴懲;如果中介機構在產品銷售過程中合規盡責，那麼投資者應承擔風險。如果投資者在本息面臨風險的時候推卸責任，滋事鬧事，脅迫政府、銀行、信託公司就範。這時政府一定要頂住壓力，堅持市場原則，堅持買者自負的原則。惟有如此，才不會將無數個小風險聚集成系統性風險。十八屆三中全會要求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基礎性作用，體現在信託產品上就是要讓信託產品的供需雙方在全面準確信息披露的前提下，自主決定收益率，自主承擔風險。

也有人擔心，一旦信託產品打破了剛性兑付的神話，有可能引發金融風險。這些人將問題搞反了。事實上正是信託產品剛性兑付的神話孕育了金融風險。現在必須儘快打破這一神話，否則金融風險將越來越大。小病不治，大病吃苦。小洞不補，大洞吃苦。如果能以短期的陣痛帶來長期的穩定，還猶豫什麼呢？(作者繫上海社科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 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