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社局局長帶隊幫企業招工:等人上門時代已結束
蘇南地區“等人上門”的招工越來越難,蘇北本地就業的農民工日益增多
人社局長咋成了“招工局長”
本報記者 王偉健
招聘會上“搶工人”
產業向中西部梯度轉移,周邊地區也在吸引外來勞動力,“走出去”才是真正的招工
2月14日,元宵節。上午9點半,江蘇蘇州市吳江區人社局局長王海鷹帶着工作人員,和區裏幾家企業的人事經理一起前往寧夏銀川千里招工。
從2010年開始,每年春節後一上班,吳江區人社局領導都要分別帶隊到中西部8個省市招工。王海鷹説:“每年都要用半個月時間,到中西部去幫企業招工。”
吳江區勞動就業管理中心主任施衞娟是第一批帶隊外出招工的。2月8日,他們一行來到河南鄭州,一起去的有5家企業的人事經理。2月9日一大早,招聘隊伍就來到鄭州火車站附近的招聘會場。到那兒一看就感覺情勢不對,富士康早已把招聘櫃枱擺到了會場入口處,見到應聘者,富士康的工作人員就吆喝起來,並主動迎上前發放招工廣告。“那簡直就是在搶工人。”施衞娟脱口而出。
在這場農村人力資源專場招聘會上,千里迢迢趕來的吳江企業誠意十足,5家企業帶來了20餘個工種的250餘個崗位。現場的招聘海報上,工資、社保、住宿條件等待遇一目瞭然。“列的是最低工資,只要你努力工作,活幹得越多掙得就越多。”羣光電子的管理經理蔡錦宗對求職者説。
“年還沒過完,當天來的應聘者不算太多。”施衞娟説,在數十家招聘企業中,吳江招聘企業以較好的發展潛力和完善的福利制度,對務工人員產生了較強的吸引力。現場共有80多人達成初步意向。
局長帶隊外出招工,背後有着怎樣的原因?
“今年的用工形勢還是比較嚴峻。”王海鷹説,一方面隨着產業向中西部梯度轉移,原來的勞動力輸出地也開始需要大量工人,例如江蘇宿遷、重慶等地都已出台留住本地勞動力的優惠政策,“等人上門”的招工時代已經結束。另一方面,周邊地區也在盡力吸引外來勞動力,企業工資報酬不斷上漲。
王海鷹介紹,為搶佔 “先機”,2013年底,他們就開始向企業瞭解用工需求和主要勞務基地。“走出去才是真正的招工。”春節前王海鷹到銀川走訪勞務基地,正好遇上當地人社部門在火車站組織返鄉招聘會,“我們帶去的企業4天與近500人當場簽約,滿意而歸。”
“根據年前的摸底,今年吳江區的用工缺口大概在4萬人左右。”王海鷹説,經過努力,目前整體復工率已超90%。
新生代有新需求
新生代農民工不僅要有活幹還要有尊嚴,企業更人性化、個性化的管理是大勢所趨
王惠凱是位於吳江經濟技術開發區的羣光電子(蘇州)有限公司副總經理,他目睹了10多年公司招工情況的變化,他認為招工難的其中一個原因是離職多。“今年春節期間就有2000人離職。”
在王惠凱看來,離職高的主要原因在於新生代農民工就業的短工化。“2005年以前,公司實行高壓式的半軍事化管理,這一代農民工比較珍惜工作,離職率相對低,也比較好管理。”
隨着這一代農民工成長為班組長,90後開始工作併成為工廠主力。“新生代農民工自我意識強,不服從高壓式管理,也不那麼吃苦耐勞。”王惠凱説,班組長是從以前的生產管理方式中過來的,自然會用同樣的方法管理新生代農民工,矛盾因此逐漸增多。他舉例説,車間上班需要穿上笨重的防塵服,不少新生代農民工不服從管理,而班組長們又覺得他們太講究,説話也不注意方式,經常是一頓口角之後工人就離職了。
施衞娟認為,現在不少年輕求職者跳槽隨意,在沒有積累工作經驗、形成熟練崗位技能的情況下,僅僅因為社區偏、上網不方便就跳槽的不在少數。“隨意跳槽不僅對年輕人發展不利,也加重了企業招工成本。”
人口紅利的逐漸減少,也造成招工難現象日益突出。王惠凱對此深有感觸:“以前是中介花錢要給企業招工,現在是企業花錢求中介招工。”主被動關係的轉化大約發生在2008年。之後,為吸引工人,除了提高工資,羣光電子還在員工宿舍配了空調、衞浴設備,裝上了免費的WIFI,宿舍區設有醫務室、圖書室、發泄室、籃球場等。
“用人單位招工,確實是一年比一年難。但‘招工難’的背後,凸顯的是社會進步和民工就業觀念的轉變。”施衞娟認為,雖然工資逐年漲,但新生代農民工已不滿足於薪水,而要追求精神文化權益方面的滿足。“新生代農民不僅要求有活幹,還要有尊嚴。” 她表示,更人性化、個性化的管理模式,為員工的生活便利、技能發展和情感需求等提供多方面支持,對企業而言是大勢所趨。
返鄉當“電瓶車工人”
越來越多農民工家門口就業,騎電瓶車上下班。農民工市民化是解決用工荒的根本出路之一
王海鷹等人忙着四處招工,蘇北的泗洪縣也在舉辦招聘會,他們要把返鄉農民工留在本地。
“從今天起,縣裏在縣城衡山大橋南側連續舉辦多場招聘會,有100多家企業擺攤設點,有到縣城務工意向的村民們請到現場報名……”2月10日,泗洪縣龍集鎮龍南村的廣播播起了招聘通知。
王永芳聽到後,騎上電瓶車趕往招聘會現場。王永芳不到30歲,她説她早已厭煩了飄泊的生活,“雖然掙了點錢,但是一年難和家人見上一面。”
招聘會現場,慶邦電子元器件有限公司的廣告牌很是顯眼:月薪最高5000元。“這和我在浙江温州打工差不多。”她對記者説。王永芳拿過筆,麻利地在就業意向表上填下了自己的相關信息。
在當地,像王永芳這樣的返鄉農民工被稱為“電瓶車工人”,因為家離工廠近,騎電瓶車就能上下班。泗洪縣委書記徐德介紹,近年來,縣裏一批工業、商業項目投產運營,創造了大量不同層次的就業崗位。“經過摸底,泗洪現有的企業至少可以提供近2萬個就業崗位。春節前後,縣裏特意舉辦7場大規模的招聘活動……”
雖然大城市有各種好,但王永芳仍然感覺自己無法在城市裏紮下根。“買不起房子,也沒有户口,工作了7年,但我依然感覺格格不入。”她説。
這種疏離感並非她一個人有。記者採訪過不少外來務工人員,絕大多數都説,收入不高,無法把孩子帶到城裏來,也享受不到城市的大多數福利。“我們從事的工作,平時你們也許根本不在乎,只有在你們失去時,才會知道這些工作的重要性。”在南京當快遞員的錢德福説。對他來説,城市只是工作賺錢的地方,農村老家才是他真正的家。
中國人民大學中國就業研究所研究員丁大建認為,改變用工荒的根本出路是農民工的市民化。他説,只有把農民工轉變為市民,轉變為城市本地的勞動力供給,才能從根本上解決用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