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政商礦山交易：劉漢出1.5億鯨吞千億礦業
雲南三被查高官往事
張流常
[孔垂柱、沈培平二人一直未淡出雲南核心政圈。而風暴眼還是在今年3月9日落到了副省長沈培平頭上。因涉嫌嚴重違法違紀，沈被中紀委宣佈接受調查]
命運多舛。用這四個字形容雲南當下和之前的幾名政壇風雲人物，毫不為過。
他們是，雲南省原副省長、現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孔垂柱；省政府原副秘書長、原副省長沈培平；原副省長、中石油原副總李新華；省政府原副秘書長、雲南錫業集團(控股)有限責任公司(下稱“雲錫集團”)原董事長雷毅。
三名副省級高官，一名正廳級大員：孔垂柱活到了自殺未遂、身患艾滋的程度；沈培平因嚴重違法違紀正在接受調查；雷毅，因涉嫌鉅額受賄，面臨審判。
回溯
2003年，即將50歲的孔垂柱，在這一年，如願從水利廳廳長的正廳位置上升任副省長，主管農業、水利、林業、扶貧、生物資源開發、鄉鎮企業、農業綜合開發、重大動物疫情防控、防汛抗旱、護林防火等工作。
與孔垂柱相交甚厚的40歲的沈培平，很快從騰衝縣縣委書記的位置被提拔到副廳級的省政府副秘書長，成為孔之“大秘”。
而即將40歲的雷毅，也從雲錫集團副總經理的位置上，擢升省政府副秘書長，成為副省長李新華的“大秘”。
除了上述關係，還有幾個類似組合出現在當時的雲南核心權力圈。這種結構，讓雲南政壇為之一新。
雷毅被捕
李新華於2007年出任了中石油的副總經理。而2010年大連中石油原油庫輸油管道爆炸事件給他的仕途一記重棒，李於2013年被免去副總經理等職務。
李新華出任中石油副總不久，雷毅搖身成為雲南錫業集團(控股)有限責任公司(下稱雲錫集團)董事長。也從副廳位置上順利過渡為正廳。這一職務將雷毅拖入雲南的礦業的亂局。
梳理雲南貪腐脈絡，礦業領域內的腐敗問題最為嚴重。此前傳出，亞洲最大的蘭坪鉛鋅礦就為涉嫌黑社會性質犯罪的四川富商劉漢所把控，而背後也隱現了神秘商人周濱的影子。
今年5月6日，雲錫集團的錫業股份(000960.SZ)開市之時宣佈停牌。直至5月13日，該公司繼續宣佈停牌，理由是“實際控制人正在籌劃可能涉及上市公司的重大事項，因相關事項尚存在不確定性”。
本報記者獲知，自去年8月，雲南省紀委通報雷毅涉嫌嚴重違法違紀接受調查之後，至今該案雖已經進入司法程序，但尚未開庭審理。從目前披露的資料來看，雷毅受賄人民幣2411萬元、美元30萬元、港幣85萬元、新加坡幣50萬元，並有生活作風問題。
按照雲錫集團官網的介紹，位於雲南箇舊市的該公司，擁有130餘年歷史，繫世界錫生產企業中產業鏈最長、最完整的企業，在世界錫行業中排名第一，擁有云南錫業股份有限公司、貴研鉑業股份有限公司(600459.SH)兩個上市公司。該公司亦是雲南省國資委重點監管的重點企業，總資產500多億元。
箇舊市的大街小巷到處充斥着雲錫集團的名字。一位老員工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在箇舊，幾乎一半的人和一半的企業都是雲錫的。
雷毅1962年出生於箇舊的大屯鎮官家山村，父母均是雲錫集團的老職工。公開資料顯示，雷毅先後任雲錫研究所副所長、箇舊選礦廠廠長、雲錫集團副總經理等職務，2000年至2006年出任雲南省政府副秘書長、玉溪市副市長等職，之後轉回雲錫集團出任掌門人，官至正廳級。
雷毅出任雲錫集團董事長一職時，正值2008年金融風暴，雲錫集團的業績受到極大影響。錫業股份的股價一度從102元跌落至8元。為了重振公司，雷毅試圖通過多元化發展來拯救雲錫集團——這其中就包括房地產和新能源項目。
雲錫集團2012年年報披露，其納入報表的下屬公司合計102家，其中全資、控股子公司40多個，除了涉及錫、銅等貴金屬材料的主業，還進入建築建材、房地產開發、機械製造、倉儲運輸、國際物流等，海外擴張的步伐也明顯躍進。
知情人士表示，雷毅的這一策略得到了更高級別官員的認可。而坊間懷疑，雷毅落馬與推行這一策略所製造的巨大尋租平台有莫大關係。
另有知情人掌握的材料稱，雷毅所推行的策略中，房地產項目是最受詬病的。雲錫地產的體量和規模在2008年之後急劇擴張和膨脹。資料顯示，在雲錫集團102家子公司的龐大格局當中，雲錫地產及下屬地產、置業公司佔據了7家，進入昆明、玉溪、文山、紅河地區等多個本土市場，並向鄰近的西南地區，如四川、重慶等省外市場進軍。
據媒體報道，僅佈局上述地產分支機構已耗去雲錫地產逾6億元資金。
上述人士總結了雲錫集團的三個錯誤：
財務造假被查處為拖延不報；子公司管理混亂敗訴鉅虧拖延披露；在業績和募投項目鉅虧質疑聲中強推定增。2013年，該公司首季鉅虧近2億元。
正是在上述背景下，雷毅事發。
雷毅事發，不僅僅緣於房地產等多元化項目中的尋租，可靠信源表示，雷毅還在礦產交易和礦山買賣中受賄。
在雲南，礦山灰色交易問題不僅僅存在於雲錫集團，號稱亞洲最大的蘭坪鉛鋅礦即被以四川富商劉漢為代表的人鯨吞，後者出資1.5億元佔去價值幾千億元礦業的六成股份。
雲南省政協原副主席楊維駿多年來舉報稱，該省政商問題之一便是礦山交易中的非正常現象。在他出示給本報記者的舉報材料中，未按市場規則進行交易的礦山中，蘭坪鉛鋅礦的項目排在最前面。
除了礦業企業本身存在諸多灰色黑色交易尋租之外，雲南目前亦有政府官員因為礦產落馬。
4月15日，雲南省地質礦產勘查開發局副局長張先華涉嫌嚴重違法違紀被調查，知情人表示，其事發原因主要是礦產開發和礦產品經營中收受了鉅額賄賂。
2月13日，中央第五巡視組巡視雲南省情況反饋會上，組長徐光春在總結巡視中所發現的重大問題時，也突出強調了雲南礦業開發過程中存在的腐敗問題。
孔沈變局
自2013年以來，雲南省共查處廳級幹部15人、縣處級幹部145人，廳處兩級官員被查比例同比分別增長114%和25%。
孔沈二人一直未淡出雲南核心政圈。而風暴眼還是在今年3月9日落到了副省長沈培平頭上。因涉嫌嚴重違法違紀，沈被中紀委宣佈接受調查。
位於雲南昆明市福海立交橋附近的金牛小區二區，是當地有名的省級高官居住區。小區內武警戒備，進出憑條。在這裏，全部是別墅式建築，但也有嚴格的分界，前面幾排為獨棟，獨門獨院，為省級幹部居住；後面幾排，則是聯排，沒有獨立的院子，為副省級官員居住。
已轉任雲南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的孔垂柱平常就居住在這裏。
近日來，隨着媒體對孔垂柱自殺和患艾滋病事件的揭盅，小區內雖然依舊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靜，但一些老幹部在串門聊天時，對此次雲南反腐走向似乎有了更深的認識。
雲南一位退休高幹告訴本報記者，孔垂柱的事情，在一定傳播範圍內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孔曾被以重點反腐對象予以關注。
1953年出生的孔垂柱，與1962年出生的沈培平，年齡只相差9歲，但自1995年起，沈培平便成為孔垂柱的“忠實”部屬。知情人表示，沈培平曾在很多場合表示，自己跟對了人。
1995年之前，沈培平從一名普通的中學老師，逐漸步入政壇，先後擔任雲南保山地區施甸縣政府辦和縣委辦的副主任、主任。正是這兩個會與更高層次官員有接觸機會的職務，讓他得到孔垂柱的關注。
1995年，孔垂柱調任保山地委書記。第二年，沈培平便被上調至保山地委副秘書長，成為孔垂柱的專職“大秘”。
之後，孔垂柱轉任省水利廳廳長，沈培平則被外放到騰衝縣擔任縣委書記。
2003年，孔垂柱升任副省長，沈培平立即被調任省政府副秘書長，再次直接為老領導服務。但這只是一個跳板，不到一年，沈培平被外放升任思茅市(今普洱市)市長、書記等職務。
2013年，孔垂柱退二線後，當年，沈培平成為副省長。
跟隨孔垂柱，沈培平仕途一路無阻，從科員到科級幹部，到副處級、處級幹部再到副省級。他用了23年，完成了仕途騰挪。而孔垂柱本人則用了將近40年才完成這一官宦之路。
雖然時間較長，但孔垂柱由農村生產隊長到公社黨委書記，再到縣委、地委書記和水利廳長，然後當選副省長，退二線後擔任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也並無坎坷，直到沈培平事發。
沈培平如此亦步亦趨，與孔垂柱一樣在仕途上終於副省。知情人士告訴記者，沈培平涉案金額巨大，主要發生在任職普洱市期間。其受賄來源主要是工程建設、礦山開發和舊城改造等項目上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取私利。
沈跟着孔一路飆升，而孔則把沈視為唯一一顆能夠讓自己退休後安心的棋子。這顆棋子的另一明顯特徵是，兩任副省長，主管範圍幾乎一致，主要為農林水利和防汛抗旱等工作。
據接近孔沈二人的知情人表示，孔沒有想到，正是自己精心安排的這顆棋子，讓他身陷焦灼。製圖/張逸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