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老買房模式：父母有期待 子女有壓力

研究顯示父母非常積極資助孩子買房並期待子女回饋，子女接受資助後承受比較大的壓力

父母掏光一輩子積蓄幫助子女買房，被子女“啃”慘了？父母為什麼願意資助孩子買房？子女接受父母的資助後，親子關係會有哪些變化？香港大學社會工作及社會行政學系博士候選人鍾曉慧的博士論文研究的就是成年子女與父母合資買房的現象，並剛剛發表論文《協商式親密關係：獨生子女父母對家庭關係和孝道的期待》。最近，就“啃老”買房的話題，記者採訪了就職於中山大學中國公益慈善研究院的鐘曉慧研究員。

文/ 記者羅愛萍

父母

出錢出力幫孩子買房

鍾曉慧的研究發現，接受訪問的父母十分樂意為子女購買房產。已經幫助子女購房或正在買房的10位父母中，有7位主動提出為孩子買房，另外3位雖然不是主動提出，但也積極配合孩子的買房行為。經濟能力較差、沒有能力幫子女買房的父母，也通過佔用公共空間、違建等辦法，也為孩子謀得了獨立的房間。

除了出資，父母還積極參與整個購房過程，包括一起看樓盤等。在他們看來，父代和子代兩個家庭共同決策和互相協商，解決具體問題，可以拉近兩代人的關係。他們擔心子女獨立決策和行動，可能會做出錯誤的決定而吃虧。有父母會把子女小家庭的事務看作是兩代人共同的家庭事務，希望以自己的生活經驗教育子女更好地規劃家庭生活。另一方面，受訪的父母很害怕自己日漸衰老，對子女沒有用處而被拋棄。在他們看來，無法參與家庭決策就是一個失去效用、被子女拋棄的標誌。因此，他們竭力證明自己對子女還有價值。如果子女獨自決策和行動，在他們眼裏意味着子女疏遠父母，家庭關係不融洽。

期待孩子回饋物質和金錢

父母對孩子有期待嗎？鍾博士的研究發現，父母期待子女能夠為父母提供物質上舒適的生活和足夠的金錢資助，有的父母甚至明確要求給與經濟支持作為回饋，例如定期給父母零花錢、資助旅遊等。也有子女直接將收入和存款交給父母，部分交出經濟管理權。令人意外的是，經濟條件更好的受訪父母對子女的物質回饋要求更明確，但通常這些父母從社會保障體系獲得的福利更優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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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增強自己未來養老的保障，也提高退休生活的質量。在市場經濟體制下，老年生活可能會產生的鉅額醫療費用會對父母造成經濟壓力，他們希望子女的經濟支持能夠降低養老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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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子女的金錢回饋，改善自己的養老生活質量，尤其是改善住房條件，從而實現獨立、自由和快樂的老年生活。最明顯的一點是，父母特別看重房子的地理位置是否有利於老年生活。受訪父母有明顯的渴望“解放”的慾望，希望自己設計個人理想的老年生活。同時，他們對個人空間也頗為重視，給子女買房子一個原因是可以與子女住得近，同時也可以分開住，以獲得個人空間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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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女給父母金錢還象徵着承擔家庭責任，兩代人的關係密切，是家庭關係好的表現。學者閻雲翔曾指出，中國社會在個體化過程中，橫向的夫妻關係已經取代了縱向的父子關係，夫妻關係在家庭生活中的重要性急劇上升。要求子女給予金錢回饋，既是受訪父母對“兒女不孝”的預防措施，也是提醒子女對父母的責任。

子女

接受資助“壓力山大”

鍾曉慧在採訪中表示，子女對父母希望子女孝順的願望和需求是知曉的。子女也清楚，父母所認為的孝順，就是多和父母分享自己的生活大事，以及給予物質回饋和感情支持，而且也在踐行這種孝順。不過，即使是父母樂意或主動為自己出資買房，子女也是承受着不小的壓力。有受訪子女表示，“如果再給我一次買房的機會，我不會再接受父母的資助”。

經濟壓力

買房之後，一般都是孩子來還貸，在二三線城市的父母掏空積蓄給孩子後，子女除了還貸還要接濟父母的生活，十分“亞歷山大”。

精神壓力

買房後，有的父母會“盯”着孩子，以防他們花錢大手大腳。這種生活被幹涉被盯梢的狀況會讓子女感到緊張。

道德譴責

一些父母尤其是二線城市的父母花費自己所有積蓄還不夠，於是向親戚朋友借錢，有的親戚因此會指責這些子女不懂事。

暗中對抗

一個想擺脱父母無微不至關懷的獨生女兒和丈夫“先斬後奏”，先下了訂金買房，再告訴父母，但她的策略並沒有成功，父母馬上在同一個小區購買了一套房。

公開對抗

採取這種策略的女孩經濟能力非常強，不但和父母一起買了房，還支付了父母的大部分治療費用。在選擇老公和婚房這兩件事情上，均以父母讓步告終。

協調矛盾

這個案例中的兒子婚後和媽媽住一起，但他正和妻子攢首期買自己的房子。他很清楚以後需要父母的資助，所以在調婆媳矛盾時，他非常注意兩邊的平衡。

子女應對：

經濟能力強能抵禦干涉

父母在資助孩子買房過程中重新界定家庭事務的範圍並積極介入成年子女的小家庭事務，讓年輕人覺得自身及小家庭的自主性和獨立性受損。子女會因應自己的處境，採取不同的應對策略，以爭取獨立和自主。

鍾曉慧告訴記者，在訪談中發現，子女的經濟能力能夠提高與父母談判獨立性的資本。經濟能力強的子女更能抵擋住父母的干涉，需要父母資助買房的子女更顧慮父母的意見。也有案例顯示，從小就被父母無微不至關懷的獨生子女，即使暗中與父母對抗，也未能如願。具體來説，子女通過三招應對父母的介入。

研究介紹

2010～2011年，鍾曉慧在廣州對22個家庭的33名成員做了47次深度訪問。這些家庭中，有18個是獨生子女家庭，3個是非獨生子女家庭，另有1個家庭有獨生子和1位領養的女兒。接受訪談的家庭成員包括14位中年父母和19位成年子女。家庭樣本的選擇考慮了階層、地區(本地/ 外地)和子女/ 父母的性別差異。有的家庭擁有好幾套商品房，有的家庭父母是國企退休或下崗職工。既有本地家庭，也有來自二三線城市、子女在廣州工作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