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馬斯成加沙籠中之虎 歐美“政治馴服”屢碰壁
【環球軍事報道】在將近一個月的隆隆炮聲後，加沙終於迎來平靜一刻，但這種平靜給人的感覺“很脆弱”，好像隨時都可能被打破。提起加沙，人們想到的往往是黃土、衝突和難民，這裏發生的以巴衝突也在一直重複一個模式：攻擊-還擊-譴責-停火-再攻擊……有着近30年曆史的哈馬斯如今是加沙衝突中的重要當事一方，它同以色列是老對手，但這次與過往稍有不同的是，它的一些阿拉伯兄弟似乎更樂意看到它被削弱，所以顯得有些孤立，更不用提視其為“恐怖組織”的美歐諸國。但對以色列來説，儘管戰爭已經曠日持久，摧毀哈馬斯卻不一定是獲取和平的最好選項，因為可能有更激進的組織出現。
加沙衝突，難論輸贏
4日晚，以色列和哈馬斯接受埃及提議，同意自5日上午8時起，開始72小時的停火。這讓加沙地帶迎來難得的平靜。但很多人認為，這樣的平靜是脆弱的。“我對此表示懷疑。哈馬斯此前已經6次違反停火協議”，以色列情報部長施坦尼茨説，“只有時間能告訴人們停火能持續多久”。法新社稱，這是4天內雙方第二次達成72小時人道主義停火協議，但上一次僅維持了很短時間。
哈馬斯和以色列之間的鬥爭由來已久。哈馬斯自1987年底成立之日起就宣稱要以武力消滅以色列，由於持續對以色列目標發動火箭彈襲擊和自殺性攻擊，以色列在2009和2012年兩次對加沙地帶發動大規模襲擊。今年7月8日，衝突再度演變為大規模戰事。
據報道，此次衝突共導致1867名巴勒斯坦人喪生，以色列方面有67人死亡。以色列於7月8日開始空襲加沙，並於7月17日派遣地面部隊，8月5日是其對加沙地帶發動“護刃行動”的第29天。以色列軍方發言人5日稱，所有以色列軍隊均已撤離加沙地區。據統計，以軍共摧毀32條跨越邊界的地道，命中約4800個目標。以色列攔截了3000多枚火箭彈，哈馬斯發射了3300多枚，估計剩餘3000多枚。
很難説誰贏了這場戰爭。衝突迄今造成上千巴勒斯坦人死亡，表面上看哈馬斯處於下風，但以色列的轟炸行動受到國際社會各種責問，名聲掃地。以色列《國土報》8月5日報道稱，儘管哈馬斯發射數千枚火箭彈，以色列遭受的損失有限。不過，哈馬斯沒有被打敗，該組織仍然在加沙執掌權力。還有媒體稱，不僅哈馬斯領導人，連許多加沙居民也認為持續開戰不會讓他們損失什麼。哈馬斯從暴力中獲益，因為血腥殺戮的曝光會迫使外部世界覺得有必要重新思考他們的不滿。
“贏得戰鬥，輸掉戰爭。”英國《經濟學家》稱，隨着巴以衝突曠日持久，以色列得到的同情逐漸流失。在今年6月，一項對23個國家公民進行的民意調查顯示，認為以色列對世界產生積極影響的人比認為產生壞影響的少26%，排名僅高於朝鮮、巴基斯坦和伊朗。越來越多歐洲人稱以色列為種族主義者，即使在美國，認為以色列對巴勒斯坦人的行為是不合理的人數比例從2002年的5%上升到如今的39%。“即使考慮到哈馬斯的暴力，也沒有哪個民主社會樂於見到導致如此多兒童死亡的軍事策略。”
哈馬斯的“朋友圈”有點複雜
這一次以色列和哈馬斯之間的戰爭有些不同以往。2012年巴以衝突時，埃及正值穆斯林兄弟會執政，哈馬斯在政治、經濟等方面多受照拂。埃及總理、突尼斯外長、阿盟秘書長等先後訪問加沙，凸顯阿拉伯兄弟的支持與關注。但這次哈馬斯“相對孤立”。
正如巴基斯坦《民族報》8月3日所稱，兩年前同巴勒斯坦人戰鬥時，以色列發現自己面臨着來自各個方向的不友好阿拉伯鄰居的壓力，它們要求結束戰鬥。然而，在去年埃及的穆爾西政府下台後，埃及領導了一個新的組合，包括約旦、沙特阿拉伯和阿聯酋都在事實上站到了以色列一邊。華盛頓威爾遜中心學者阿龍·米勒説，“這些阿拉伯國家對於伊斯蘭政治化的擔心和厭惡在加劇，以至於超出了對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的反感”，“我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形勢，那麼多阿拉伯國家默許(以色列)摧毀加沙和持續打擊哈馬斯……這種沉默振聾發聵”。
《華盛頓郵報》總結説：“如今誰是哈馬斯的朋友？可能比你想象的複雜。”文中將卡塔爾和土耳其列為哈馬斯的朋友;亦敵亦友的是約旦、伊朗、敍利亞、黎巴嫩真主黨和巴勒斯坦法塔赫當局;敵人是埃及、以色列、沙特、阿聯酋等國。還有報道稱，哈馬斯從傳統盟友——穆斯林兄弟會和真主黨——那裏獲得的支持也減弱了。
據美國媒體報道，卡塔爾是哈馬斯最可靠的夥伴。在資金層面，卡塔爾是哈馬斯的大金主;在政治層面，卡塔爾是哈馬斯領導人背後的堅實靠山。2012年10月，卡塔爾國家元首對哈馬斯控制的加沙地區開展首次正式訪問。據稱，卡塔爾每年對哈馬斯的資金支持高達10億美元。
值得一提的是，哈馬斯最高領導人、哈馬斯政治局主席邁沙阿勒一直住在卡塔爾。日前為巴以停火進行斡旋的中國中東問題特使吳思科，7月24日在多哈會見邁沙阿勒，並向他轉達了中方希望巴以立刻實現停火的願望。
德國《世界報》稱，卡塔爾是個非常富裕的小國，很長時間以來一直想成為該地區一個權力因素。自阿拉伯世界發生動亂以來，這個酋長國系統性地支持各個伊斯蘭主義派別。土耳其總理也有這樣的想法。在中東的調解行動中這兩個國家想擠進第一梯隊。《紐約時報》7月29日的一篇專欄文章稱，巴以衝突給人以代理人戰爭的感覺。
和平，離不開哈馬斯的參與
美國《國家評論》8月2日稱， 2007年以來，以色列已和哈馬斯開戰3次。每次的故事腳本都如出一轍：以色列遭受攻擊並還擊、以色列遭受譴責並停火、哈馬斯被削弱、哈馬斯再復甦併發射火箭彈……如此循環不已。哈馬斯投降？其綱領稱“以色列會存在並繼續存在，但終將被伊斯蘭清除”。哈馬斯解除武裝？其贊助人伊朗革命衞隊頭目説“那是白日夢”。哈馬斯改革？其領導人邁沙阿勒説“我不願和佔領者一起生活。”
實際上，哈馬斯的形象並非這麼單一。《環球時報》記者在採訪過程中瞭解到，雖然哈馬斯仍是美以等國眼中的“恐怖組織”，但哈馬斯也在努力將自身轉型成一個“非極端主義”政黨。哈馬斯已經經歷了20餘年的暴力抗爭，除了對內要塑造一個強硬形象，對外也需要一個和其他國家、組織平等對話的身份。據加沙地帶的巴勒斯坦民眾説，哈馬斯在2012年衝突後以及此輪衝突間，在加沙地帶逮捕了很多加沙內部向以色列方向亂髮火箭彈的其他武裝派別的成員。一方面因為哈馬斯不希望國際社會認為自己是個“喪心病狂”的組織，另一方面因為以色列並不細究這些火箭彈是否真的是哈馬斯發射的，而是一併將賬算在哈馬斯頭上，並宣揚哈馬斯的“恐怖”形象。
對於該怎麼認識哈馬斯，西方媒體也有反思。美國CNN記者寫道，在巴勒斯坦難民營以及加沙，哈馬斯有一個廣泛的社區網，有學校、銀行、清真寺、臨時醫院，為孤兒寡母提供生活幫助。“我們西方人將哈馬斯視作恐怖組織，它為追求政治目標而殺害無辜民眾，但如果我們繼續僅從哈馬斯的一面來對它定性，那麼我們就搞錯了”。文章稱，以色列的選項有限，缺少哈馬斯，和平不可能到來。“我們必須通過政治馴服哈馬斯，而不是失敗的戰爭手段”。
社科院西亞非所研究員殷罡5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哈馬斯在近十年來取得了一定的發展，得益於三方面的積澱：第一，對內努力通過選舉，實現選舉成功;第二，對外成功顛覆和平進程;第三，在加沙的實際治理能力上，做得比巴解組織好，在治安方面，做得比阿拉法特時期要好。這三個方面的努力意味着哈馬斯的政治發展未必一定會失敗，而且哈馬斯在處理極端恐怖事件方面還是有一定政治分寸的。
“不管人們喜歡與否，哈馬斯代表着巴勒斯坦民眾的重要部分。如果沒有它的參與，那麼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間就不會有解決衝突的合適協議”，德國《西塞羅》月刊稱。殷罡對《環球時報》説，巴勒斯坦事實上存在兩支力量，一個是巴解組織，一個是哈馬斯。對於一個事實上分裂的巴勒斯坦而言，國際社會要推動巴以和談其實是在認真地做一件“滑稽的事情”，和談方式若不能實事求是地看待，最後的結果只能是“遙遙無期”。以色列方面若能與哈馬斯保持適度的合作，談判進程或許會有所改變。
“最熟悉的陌生人”
在如何應對哈馬斯問題上，美以還有其他擔心。據俄塔社報道，美國國防部下屬的國防情報局局長邁克爾·弗林日前在一個安全論壇上稱，摧毀哈馬斯可能會導致在中東出現又一個危險的極端組織以及在該區的新衝突。這也是以色列所擔心的。
“人們在上世紀80年代認為，巴勒斯坦人總有一天會對暴力後悔，並給阿拉法特和他的巴解組織尋找替代者，但該替代者卻更好戰，更不妥協，它就是哈馬斯”，美國紐約大學新聞學副教授穆罕默德·巴茲日前撰文稱。不少學者研究認為，哈馬斯成立之初，得到以色列的默許，而以色列這樣做的原因之一是意圖培養哈馬斯抗衡巴解組織。
劍橋大學研究哈馬斯的專家哈立德·赫魯卜認為：“摧毀作為一個組織的哈馬斯不是不可能，但要摧毀作為顯示巴勒斯坦人反抗願望的哈馬斯是不可能的。只要巴解組織在巴勒斯坦人權利上妥協或失去抵抗的意願，哈馬斯的威望就會上升。如果哈馬斯遵循同一路線，一個新的抵抗組織將出現。在所有情況及階段，新的抵抗運動將成功，因為它們堅持抵抗(以色列)佔領的邏輯，而失敗的組織則是由於放棄了這一邏輯。”
對於以色列而言，哈馬斯如今已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有人認為，不像不可預測的阿拉法特，以色列至少知道哈馬斯的立場是什麼。在2012年的巴以衝突期間，以色列還有一種説法，認為哈馬斯像是以色列養在籠子裏的老虎。以色列政府何時需要向民眾展示強硬或向國際社會説明自己艱難的安全處境，就讓籠子裏的老虎喊一喊、鬧一鬧，以色列再站出來打一打。
英國《經濟學家》稱，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的親信認為，讓加沙如以往那樣保持被隔離、被包圍的狀態可能更好，讓它處於被削弱的哈馬斯管轄之下。“讓它的鼻子僅高於水面一英寸”，一名以色列分析師説。
【環球時報駐外記者 王文心 丁雨晴 劉睿 陶短房 環球時報記者 魏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