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閃小子:看創業公司如何阻止華爾街掠奪性交易
私有股票交易所IEX上週迎來了一歲生日。IEX一年來不平凡的創業經歷頗具傳奇色彩,近期它還獲得了新一輪7500萬美元的融資,並計劃申請正式股票交易所地位,前景可期。
這段精彩創業史在邁克爾·劉易斯的筆下鮮活有趣地鋪展開來。很多人把《快閃小子:一場華爾街起義》(Flash Boys:A Wall Street Revolt)看做是一窺華爾街高頻交易的窗口。高頻交易的故事總是很精彩,因為高頻交易公司利用從下單到訂單抵達交易所的時間差,迅速買入賣出,搶在機構投資者和一般投資者之前交易從而獲利——這整個過程發生在幾十毫秒之間,比眨眼速度還快很多。高頻交易影響了正常投資行為,但它並沒有違反法律和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規定。IEX的成立的目的就是為了阻止這樣的掠奪性交易出現。
這是一本關於華爾街高頻交易的精彩故事,但如果換個角度看,它也是一個引人入勝的創業故事:在已有百年曆史且充滿壁壘的金融行業,一羣(IEX的初創團隊)發現問題、尋找機遇、克服困難,繼而實現突破式創新,最終開創了一番事業。
邁克爾•劉易斯擅長講這樣的故事。和他早期的成名作《説謊者的撲克牌》等相比,《快閃小子》有了更紮實的調查和採訪,敍事技巧和對事實的陳述更有力。全書的主線是IEDX的創始人Brad Katsuyama的經歷,他發現了股票交易中存在的問題,和同事一步步揭開高頻交易的內幕,繼而開發出一套限制高頻交易的算法,並在想法成熟後離開報酬豐厚的銀行,創建了全新股票交易場所,致力於建立一套更尊重投資者和公平性的新交易秩序。
本書另外一條支線是Spread Networks不計成本地秘密鋪設從芝加哥到新澤西的光纖,將帶寬租賃給高頻交易公司,幫助他們在市場上通過搶先交易獲利。Serge Aleynikov的故事相對獨立,是全書的第三條線,Serge也曾是“快閃小子”,但他在高盛工作、在辭職後被起訴、在監獄中手寫百頁代碼的經歷頗具悲劇英雄色彩。
貫穿全書,滲透在三條線之內的還有一組組矛盾。人物和矛盾的交織、瞬息萬變的金融市場,多種元素融合在一起,讓故事讀起來像小説一樣有趣。處在矛盾中的人和事更是發人深省:
技術讓人和機器站在了對立面,改變了工程師們對待問題的態度。 2002年,沒有一隻股票同時在納斯達克和紐交所交易,出現的每單交易由人工完成。到了2008年,幾乎每支股票都在13個交易所公開交易,交易由數據中心的Matching Machine完成。機器取代了人工交易,華爾街開始僱傭更多技術專家。這些技術人員不適應投行文化,缺少相應的商業知識,很難對強勢的交易員説不。在納斯達克有不少天才工程師,他們身處交易員創造的充滿鬥爭的辦公室環境中,既要滿足他們不合理的技術需要,又要在技術危及系統的時候承擔責任,形成了他們謹小慎微的處事方式。工程師Zoran剛剛加入IEX的時候,他和同事的對話是這樣的:
同事:“這樣做會不會讓系統更難管理呢?”
Zoran:“那要看你怎麼定義‘更難’。”
同事:“這會不會讓系統不太穩定?”
Zoran:“這取決於你怎麼定義穩定。”
同事:“為什麼每提一個問題,你都用另一個問題來回答?”
Zoran:“為了明確。”
Zoran在華爾街養成的習慣是,如果可能出錯,就會馬上想到接下來會發生哪10件事,自己又會有什麼後果。這在一個創業團隊裏令人抓狂。
科技作為“雙刃劍”既能創造公平性,也能毀滅公平性。一邊是Spread Networks,通過鋪設光纖、應用最先進的技術來爭取高頻交易中寶貴的幾十毫秒進行搶先交易;另一邊是IEX,通過新技術,發明Thor的算法、把38英里的光纖繞在鞋盒大小的盒子裏,阻止高頻交易公司從搶先交易中獲利。雙方鬥智鬥勇,都希望藉助技術在市場中找到位置。
投行對技術人才很渴求,但技術人才往往難以適應投行文化。俄羅斯裔技術天才Serge Aleynikov在高盛維護高頻交易系統,他從開源社區獲取代碼,修改以後用在高盛的系統中,但從未獲准將代碼回饋開源社區。 離職時,因為帶走了32兆的代碼,他被高盛起訴,被判入獄8年。 這一章節中,作者明顯站在了Serge的一方,做了非常詳盡的功課包括重新模擬庭審過程,拿出的事實很有説服力,讓人不由得同情Serge,痛恨高盛:入獄幾個月後,他寄出包裹,裏面是上百張雙面寫滿了代碼的紙。
劉易斯對創業公司起步過程的描寫非常完整,這對於很多創業團隊都有借鑑意義。例如,他們是如何發現高頻交易公司利用毫秒級時間差進行搶先交易的,又是如何驗證想法的;為了組建團隊,他們甚至能通過LinkedIn關係繪製出一家公司的組織架構圖…… 善於利用有限的資源等教科書式的創業經驗,在書中都能看得到。
在尋求投資方面,為了保證IEX不受交易方的影響,他們只接受機構投資者的投資,不接受任何投行投資。他們將每個投資人的股權控制在5%以下,確保自身的中立性。也正是因為增加了交易的透明度,IEX才從巨頭雲集的金融業殺出了一條自己的道路。
關於劉易斯在書中對於高頻交易的論斷和觀點,外界仍有爭議。作為一個講故事的人,他的理論事實依據和寫作功力成就了這個有趣、深入、精彩、詳盡的創業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