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龍談電影:我在用電影反思和修正自己
新華網北京12月24日電(記者周寧 盧國強 李德欣 曹瀅)在京宣傳新片《天將雄師》的成龍23日晚接受新華網獨家專訪。訪談中,除了直面反佔中、香港電影衰落等熱點話題外,成龍還首次通過媒體正面回應房祖名涉毒事件。
從“破壞”到“和平”,我在用電影反思和修正自己
熟悉成龍電影的觀眾都記得,從早期的“警察故事”系列,到後來的《紅番區》,成龍的電影從來不缺大破壞、大爆炸等大場面,正義一定要通過這些破壞性的場面最終戰勝邪惡。而在近年的作品中,成龍的風格在慢慢發生變化。
“以前就知道破壞、破壞,幾百萬或者幾千萬搭起來的佈景,想盡辦法炸掉。”成龍笑談,一方面是要追求震撼效果,另一方面,是為防止自己的佈景讓其他製片商不勞而獲,當一部又一部大製作、場面火爆的電影賣座時,電影也成為“最不環保”的行業。
“以前的想法是,我就這樣做,我認為沒錯,管人家怎麼説呢。”成龍説,隨着閲歷增長,自己也在改變,“那時候只顧拍電影賺錢,而現在要想想(你的電影)能為國家、為世界做點什麼。”
今天的成龍回首自己以往的作品,更多地帶着批判的眼光。成龍回憶,電影《醉拳》初映時,很多地方都非常賣座,颳起一股“醉拳風”。但現如今再看,卻不禁自問:“為什麼我要教人家喝酒打架呢?”他説:“有機會拍《醉拳》第二集,我就要糾正自己,要告訴觀眾不要喝酒、不要打架。喝酒的時候你感覺很好,但要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成龍告訴記者,從《神話》開始,他試圖“把以前錯誤的電影一部一部糾正過來”。“比如《神話》,我要把以前電影裏搶來的國寶一件件還回去;到了《十二生肖》,我要保護我們的國寶,這些是我認為對人類、對國家、對民族、對自己可以留下來的一點東西。” 最讓成龍開心的一部電影是《十二生肖》。“我希望通過我的電影,把我們保護國寶的訴求讓全世界聽到。當電影上映後,圓明園的兩個獸首回到中國,我覺得太偉大了,真是為國家、為歷史、為文物迴歸祖國做了一點貢獻。” 而即將上映的《天將雄師》讓成龍有了更深的感悟。“這部電影講了2000多年前,絲綢之路上的36個國家從不團結到團結對外的故事,這是這麼多年來我拍得最辛苦的一部電影。同時,這也是一部代表中國電影發展水平的作品,一部發掘絲路傳奇歷史文化、弘揚民族精神的現代化、商業化的大片。” 這部電影的辛苦之處並不只在於拍攝的週期長、環境惡劣。“我們有1200人的臨時演員,200匹馬,每天這些人在沙漠裏拍戲要有120輛大巴車接送,兩千箱水在五天全部喝完。經歷這次拍攝,我才知道,真的不能有戰爭,想想幾百萬人的戰爭,不只是對每一個國家,對地球都是傷害。”成龍希望,通過《天將雄師》讓觀眾知道和平、和諧的重要,“以前用馬用劍,現在用槍、用炸彈,其實都是一樣的殘忍”。
不隨波逐流,走好自己的路
經歷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輝煌後,香港電影無疑已經走入發展的瓶頸。雖然不缺大製作、大資金,也不缺知名的明星演員,但如今的香港電影已經很難再現當年的風采。拍了53年電影,從香港起飛成為國際知名影星的成龍對香港電影的現狀有怎樣的判斷和感慨?
“題材都拍完了,沒的拍了。”成龍認為,過度的商業化運作,使電影投資方等電影人不可避免地出現“短視”問題,當一類題材獲得市場認可後,迅速引起各家電影公司瘋狂“開採”,短時間內“吃幹榨淨”。
“江湖片、警匪片,黃飛鴻、‘殭屍先生’‘古惑仔’,每個題材拍了幾百部,來來去去就是那些東西,後來者不是不想拍,是沒有故事可拍了。再讓我完完全全拍一部香港的陳家駒(警察故事系列經典形象),我根本寫不出劇本。”成龍説,類似的問題不僅出現在香港,日本、台灣等地電影也是如此。
在一些題材受到過度追捧和挖掘的同時,香港電影還面臨着地域文化難以“走出去”的窘境。“純粹的香港文化,比如‘獅子山下’,只有香港人懂,其他地方的人難以理解,香港的市場就那麼大,花很大的投資進不去其他市場,投資商也不會去拍。”成龍説。 熱門題材已經被過度挖掘,新興題材要麼過於宏大、需要巨大投資,要麼過於地域化、難以獲得市場認同,這導致香港、台灣等地電影的沒落。成龍説,事實上,類似的問題在整個中國電影的大環境中也並非鮮見。 在成龍看來,一部好電影的重要特徵是“不隨波逐流”。“《警察故事》火了,大家都去拍警察,我轉而拍《A計劃》;而後很多人走《A計劃》的路,我又去拍《警察故事》;大家又轉向‘在空中飛來飛去’,而我又拍其他類型電影了。”他説,“不要學人家,只有自己創出的路,你才是獨特的。” 成龍的另一個“藥方”是“走出去”,用開放式的合作彌補地域、文化的侷限,改變電影市場“吃老本”的窘境。“我一直主張合作,到美國、到韓國,全世界跑,因為我不能只留在香港拍所謂的‘香港片’。”在成龍看來,好萊塢的特效技術、一線明星,各國的地域風情都可以為我所用,“我可以用更多元手法做我想做的事情--傳播中國文化”。
“對於香港電影人來説,迴歸祖國是一種幸運,讓我們有了更大空間。”成龍認為,這種空間不僅僅體現在物理空間上,可以有更大地域、更多風景,更能使電影人的思維擴展。就成龍而言,跳出香港的侷限,才有了題材更豐富的《大兵小將》《警察故事2013》等佳作。
放下浮躁和功利,充實自己
談到近年來演藝界的浮躁和功利,成龍用提高聲調、加快語速的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
“不是説不去拍好萊塢那樣的特效片,而是應該明白我們要怎麼拍,要拍給誰看。我們的特效技術跟好萊塢差得很遠,人家一部電影特效做一年半、兩年,我們20天要做起來,還誇下海口要打入國際市場。”
“我常常跟一些同行講,你們是要拍一部電影,還是拍一部好電影?急功近利的做法對老闆是好,對演員和導演來説,是太大的傷害。”成龍皺緊眉頭。
同樣的浮躁也出現在演員身上,快餐式的選秀文化造就了一大批“明星”,但往往是曇花一現。“我在日本發展時,也曾看到過這種現象,今天一個人紅,明天另外一個人紅,走馬燈似的。在香港、在內地,這種現象也越來越普遍。”這種畸形的“繁榮”對文化發展來説無疑是一種傷害,年輕人總希望通過一首歌、憑藉靚麗的外表一夜走紅,而忽略了內涵。 “我很遺憾自己讀書少,但是像我、洪金寶、元華等人,都是從小學藝,這麼多年慢慢在片場學會了很多東西。所以我60歲還可以拍電影,洪金寶、袁和平還能做武術指導、做導演,沉寂那麼多年後元秋還能再演出來。”成龍深信,“是金子到哪裏都會發光。內地北京電影學院、上海戲劇學院等很多學校的學生真是在學演戲。即使今天紅不了,過幾年一定會紅,因為他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