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至中盤：從烏克蘭危機到俄羅斯經濟困局（一）

棋至中盤：從烏克蘭危機到俄羅斯經濟困局之一

俄經濟困局謎團難解，“結構論”還是“陰謀論”？

由於各方立場差距過大且都難以掌控事態發展，烏克蘭危機持續一年有餘仍近乎無解，局勢幾經波折、持續糜爛。但最近出現的俄羅斯經濟困境意味着危機進入了新的階段：西方制裁是否足夠有效併成為扭轉局面的勝負手？俄羅斯能否走出困境並將棋局拖入“官子”階段？美俄歐博弈是否最終以和局收場？圍繞烏克蘭危機的大國博弈已棋至中盤。

歷史經驗曾無數次證明，冬天的俄羅斯是外來征服者們的噩夢，無論是雄才大略的拿破崙還是野心勃勃的希特勒，俄羅斯也因而贏得了堅韌不屈、“戰鬥民族”的美譽。但這次兵臨城下的不是拿破崙糾集的60萬大軍，也不是希特勒的“閃電戰”，而是油價暴跌、盧布貶值和西方嚴苛的經濟制裁，禍不單行。

俄羅斯經濟困境的幕後推手是什麼？它又能否挺過這個嚴冬？

俄羅斯困局是“看得見的手”和“看不見的手”共同作用所致。有關俄羅斯經濟困境成因的解釋莫衷一是，既有歸因為環境、結構和市場規律等客觀因素的，也有認定是被謀劃於密室並有序實施的“陰謀”所致。

“結構論”認為主要問題出在俄羅斯自身經濟和政治結構問題上，比如過度依賴能源和外部市場、經濟多元化努力失敗以及政經寡頭體制等，甚至還有微觀分析指出俄貨幣、金融政策缺陷以及俄央行操作失誤等因素。“陰謀論”則直指博弈的另一方美歐對俄實施的制裁措施及其“升級版”：意圖在俄策動政權更替、打垮“普京式民族主義”的“美式陰謀”，拉夫羅夫外長對“西方在俄策劃顏色革命”的指責為這種觀點提供了支持。

這兩種觀點都有道理也各有缺陷，“結構論”不能解釋的是，為何同處世界經濟和能源結構中的其他國家沒有發生類似困局，而且變化如此之劇烈；“陰謀論”難以自圓其説的是，能源價格持續下跌對美國頁岩油氣中東產油國的打擊也同樣巨大。

相比這兩種觀點，普京總統在年終記者會上的認識就要客觀的多：儘管他也將危機歸結為“主要是外部因素所致”，但坦承俄羅斯“自身也有問題”，“計劃過的、説過的許多工作都沒做到”，這包括經濟結構多元化失敗以及俄央行在處理盧布貶值問題上的滯後等。即便在包括世界經濟不景氣、能源供需關係變化等外部因素中，西方制裁的因素也只“佔25%到30%”。有趣的是，美國方面也公開表示，導致俄當前危機的主要因素“是其自身問題而非西方制裁”。雙方在對危機根源的認識上倒是“高度一致”。

世界經濟不景氣、能源結構調整和供需關係變化這些“看不見的手”，固然是造成俄羅斯當前危機的基本因素，但這些因素也只有通過俄羅斯經濟結構單一、過度依賴外部市場和資金來源等等這些內因才能起作用。同理，如果沒有西方制裁對市場信心造成打擊從而加速了俄羅斯的資本外逃和盧布貶值，如果沒有美國與中東產油國的幕後勾聯和謀劃這些“看得見的手”，那些“看不見的手”也難以“自動”去利用俄羅斯的經濟結構缺陷和政策失誤。

美歐依然具有強大的經濟實力和對國際貿易、金融體系的影響力，因此可動用的手段多，戰略反應速度快，也才有能力利用“看不見的手”來推波助瀾，推動環境和結構因素聚集、疊加，並迅速向不利於俄羅斯經濟的方向演化。但同樣應當看到的是，美歐的經濟實力和影響力也在下降，今非昔比，美國在利用中東盟友的同時也可能被反利用，而且全球化孕育出來的巨大的市場力量更非一國所能掌控。對形勢的分析和判斷應當秉持科學客觀、動態平衡的立場，單一的“結構論”或“陰謀論”都無法對俄羅斯困局做出正確的研判。(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研究所所長 崔洪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