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利：小米被忽略的成本與風險
最近傳出小米以450億美元估值融資10億美元的消息，超過了美國打車服務公司優步（Uber）高達410億美元的估值，成為目前未上市科技公司中估值最高者。但也有一些投資公司沒有跟進，顯示出對小米未來發展風險評估的分歧。
小米未來的風險，長期來説是其硬件“免費”、軟件及服務平台賺錢的模式能否真正建立起來，短期內則面臨着專利訴訟可能令其陷入虧損。
年初在深圳舉行的IT領袖峯會上，雷軍介紹了小米2013年的業績：銷售了1870萬台手機、實現了316億的含税銷售額，平均一台手機不到1700元。當天的演講中他着力描繪了“小米接近成本價零售，構建一個移動互聯網平台”的夢想。
愛立信在印度發起的專利訴訟把小米拉回到現實。小米手機的成本真的是1700嗎？除了堆砌起來的硬件之外，小米還有沒有隱藏的成本？
小米：幹掉一半的價格
雷軍這樣闡述互聯網模式：“互聯網從不打價格戰，因為他們一上來就免費。小米也是從不打價格戰的公司，一上來就直接賣成本價。直接幹到一半的價錢。”
這絕不像是信口説説的。2013年發佈小米M2S時，雷軍選擇HTC One和三星Galaxy S4做對比，在配置相近的情況下，M2S的定價僅相當於HTC的42%、三星的40%。真正是幹掉了一大半的價格。
2011年底進入市場，2012年賣出126億的銷售額，2013年賣出316億，同比增長150%：互聯網模式使小米獲得了巨大的成功……直到2014年12月在印度遇上愛立信的專利禁令。
下南洋的國際化線路
小米是很注意專利風險的。2014年4月9日，小米副總裁Hugo Barra在接受彭博社採訪時表示，小米的國際化線路以東南亞為起點，緊接着是印尼、泰國、菲律賓，同時還在積極尋求進入印度、巴西、墨西哥的手機市場。
從世界銀行對2012年的數據統計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小米選擇了知識產權成本低的國家。在主要的經濟體中，歐美國家的人均知識產權成本在100美元以上，在日本、韓國都超過150美元。小米的國際化市場都選擇了知識產權成本在20美元以下國家，其中印度、菲律賓、印尼、墨西哥都低於10美元。
小米的謹慎是有道理的。在智能手機這個技術高度交叉而且密集的行業裏，缺乏高質量的專利儲備根本無法在歐美市場立足。根據美國專利數據檢索公司PatentFreedom的統計，從2009年到2014年第2季度，蘋果公司共遭到212起來自“專利流氓”的訴訟，三星和HTC分別遭到172起、133起。
“專利流氓”是專門通過專利恐嚇、專利訴訟來賺取鉅額利潤的專利經營公司(NPE, non practicing entities) 。由於缺少相關訴訟經驗，小米這樣成立不久的新興公司正是專利流氓的攻擊目標。曠日持久地專利訴訟不僅會提高新興公司的運營成本，還會干擾其正常的經營活動、影響公司的商業形象。
但與專利流氓的干擾相比，更大的風險卻是來自通信巨頭和競爭對手的專利威脅。
無形成本有多大？
智能手機的功能豐富多樣，集中了上網、藍牙、音視頻、攝像、郵件等多方面功能，這也使許多公司可以主張持有移動市場產品的關鍵專利，從而在移動產品上追求使用費。
智能手機領域的專利分為三類：標準必要專利、必要功能專利、個性功能專利。
標準必要專利主要包括2G/3G、LTE通信技術的專利，是手機實現互通的必要專利，這部分專利可以在FRAND（公平、合理、無歧視）的許可原則下向所有人開放。
必要功能專利，指手機在商業化中必須提供的功能專利，例如操作系統、無線上網、藍牙技術、GPS定位、音視頻播放、收發郵件、文檔處理等技術，這些已經成為現代智能手機必備的功能。這些技術範圍內包括部分標準必要專利（如視頻編解碼、藍牙通信），也包括很多非標準必要專利。這是專利侵權訴訟的多發領域。
個性功能專利，主要是各手機廠商針對自身客户特徵而提供的功能，帶有不同廠商特定的風格，包括手機外觀設計、用户操作界面、控制方法之類。這部分專利的侵權風險最小，而且規避的空間也最大，不會對手機功能產生實質影響。
由於小米公司成立較晚，錯過了前兩類專利的研發、積累時機，因此目前其專利配備是集中在第三類中。這導致了小米公司在專利問題上處於被動地位，需要避開專利訴訟頻繁的市場，或者需要繳納高昂的專利許可費才能參與市場競爭。
在包含知識產權的任何設備或設備部件中，製造商可能需要獲得多個知識產權權利人的許可。而對眾多的專利持有人來説，如何在適度的範圍內維持其專利許可收益而又不過分傷害整個行業，是個需要權衡的問題。過於高昂的專利許可費也可能招致政府對專利持有人的反壟斷調查。
傳統上，計算專利許可費主要有許可費率和固定費用兩種方法。LTE技術的標準必備專利主要以許可費率為主，即抽取手機價格的固定百分比作為專利許可費。下表中列出的公司的專利許可費會使手機單價增加近15%。
表格中並未包含所有持有LTE標準專利的公司，例如三星、交互數字公司、LG也持有大量專利，但並沒有公開披露其專利許可條件。另一家LTE標準專利許可公司則根據製造商的產量對單件產品徵收2.1至3美元的固定費用。這家公司名為Via Licensing的公司管理着AT&T、HP、KDDI、NTT等公司的通信標準專利。
在智能手機領域內，專利許可公司Via、Sisvel、以及在存儲、藍牙、無線、攝像、電源方面持有大量專利的行業巨頭，如Rambus、NVIDIA、朗訊、愛立信、微軟、英特爾、博通、柯達等歐美日韓企業都曾通過談判、訴訟等手段主張過不菲的專利費用。
發展中國家的知識產權成本迅速提升
近年來，中國、印度、巴西等國在知識產權方面的成本增長迅速，中國從2008年的103億美元提高到2012年的177億美元，印度在知識產權的費用僅為40億美元，但相對於2008年的15億已經增長了超過150%。
2013年10月，廣東高院在審理華為起訴交互數字公司的判決中，提出了確定合理使用費的標準：即、需要綜合考量實施專利所獲利潤、專利數量的多少和質量的好壞，而且不應超過產品利潤一定比例範圍。在基本相同的交易條件下，專利權人應當收取基本相同的許可費或者採用基本相同的許可使用費率。
在智能手機行業，蘋果、三星這些公司通常和專利持有人達成全球性的專利許可協議。作為手機的製造、測試基地和銷售市場，中國、印度的法院往往會參照這些公司的專利費用標準來為小米這樣的公司裁定公平、合理的許可標準。
以歐美的專利許可費用為參照，計入標準必備專利和必要功能專利的成本後，小米手機的成本大約要增加50%。這也是小米M2S能夠比同等配置的HTC、三星手機省掉一半價格的原因。
小米的未來：或向谷歌求助
相對於HTC和三星，小米的互聯網模式仍然可以在市場/銷售成本上擁有優勢。但專利成本勢必會推高小米手機的售價，這將直接考驗眾多“米粉”的品牌忠誠度。
而雷軍似乎對此早有準備，他準備打上5年到10年的專利戰，並且説“打平就挺好”。從小米入股美的披露的財務信息來看，2013年小米的利潤率僅為1.8%，小米如果要為專利支付成本的話，可能將會陷入虧損。
實際上，小米的擴張也趕上了中國“低專利成本”的最後窗口期。據愛立信方面的消息來源，愛立信3年前與小米就中國市場的專利問題開始接觸。目前由於芯片廠商高通投資了小米，小米可能會尋求高通的專利組合來保護自己。
小米的另一個救主或許是谷歌。
搶佔移動互聯網平台是微軟、蘋果、谷歌這些科技巨頭的核心利益方向。在這方面，全面發展的蘋果在經營封閉的平台，以軟件起家的微軟在2013年依靠埃洛普策反了諾基亞，谷歌在2011年時拿到過摩托羅拉，但整合一直不順利，最終因無力阻止持續擴大的虧損而轉賣給了聯想，但仍保留了大量專利。
和摩托羅拉相比，小米是一個飛速增長的新公司，而且在風格上兼具蘋果的精緻和谷歌的開放：創始人雷軍由於對喬布斯的模仿而被成為“雷布斯”，而現任總裁林斌曾任谷歌全球工程總監，負責小米國際業務的副總裁Hugo Barra曾任谷歌Android產品管理副總裁。
小米計劃2015年中在發展中國家賣出1億部手機，這對於谷歌部署和發展其移動服務來説是直接而巨大的硬件支持。相對於步履艱難的微軟手機，谷歌可以佔到一個明顯的優勢。
谷歌除了擁有摩托羅拉的大量手機相關專利外，還多次向IBM收購過數千件專利，加上自身固有的專利儲備和專利訴訟經驗，足以支持小米開拓國外市場，迅速地搭建其移動互聯網平台。
（注：作者為Patsnap首席專利分析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