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亞贇：種族衝突背後的政治經濟學

法國恐怖襲擊雖然暫時轉移了國際視線，但美國人依然對國內持續不斷的種族衝突騷亂憂心忡忡。弗格森騷亂不但捲土重來，而且早已星火燎原，衝出美國走向世界。美國大騷亂從來都不簡單是因為警察打死了黑人那麼簡單。“每隔28小時就有一名黑人青年死在警察或其他武裝執法人員槍下”。既然美國幾乎每天都有黑人被執法人員打死，為什麼這次鬧這麼大？難道其他被打死的黑人都罪有應得？顯然不是。種族衝突的實質是經濟原因引起的社會矛盾。

這種論斷乍一聽不太可信，因為美國經濟數據明細好轉，雖然也有很多質疑，但有好轉已經成為定論。那麼為什麼經濟好轉了，反倒出現了騷亂？一般大家都認為貧困才是動盪的經濟根源，其邏輯是經濟危機導致大量失業，失業青年因貧困到容易走上街頭，種族矛盾容易激化導致種族騷亂，歐洲在近幾年的街頭騷亂也似乎印證了這點。有人因此質疑美國經濟數據，但這種説法不太能站得住腳。以史為鑑可知興替，美國二戰後多次發生種族騷亂，但全國性大騷亂並不多，大概有7次，分別是：1962年美國密西西比州騷亂，1967年美國底特律大暴亂 ，1968年馬丁·路德·金身亡引發全美騷亂，1992年洛杉磯大騷亂 ，2001年辛辛那提騷亂 ，2013年桑福德騷亂 ，還有就是這次的弗格森騷亂。是否經濟低迷是導致種族大騷亂的讓我們看看從1948年至今的美國失業率走勢圖。

圖1：美國失業率走勢圖（1948-）。 數據來源：美國勞工部勞工資料局http://www.bls.gov/cps/

通過圖1我們可以看到，美國二戰後的7次全國性種族大騷亂居然有6次是在失業率低谷的時候爆發的。這是很多人意想不到的。那麼是白人和黑人就業率差距大造成的嗎？

圖2：美國黑人與白人失業比率。

從圖2我們也可以看到，這6次大騷亂不但發生在全國失業率的低谷，而且是黑白失業比率的低谷，當時黑人白人失業差距相對較小。看來大騷亂的經濟原因並不是因為失業和貧困，也不是黑人和白人就業的差距。

圖3：美國種族平均家庭財富差距。 來源：http://www.washingtonpost.com/blogs/wonkblog/wp/2013/08/28/these-seven-charts-show-the-black-white-economic-gap-hasnt-budged-in-50-years/

從圖3可以看出，美國黑人和拉丁裔的平均家庭財富差距是巨大，而且越來越大。根據《21世紀新資本論》上統計，除戰爭時期外，每次經濟增長都會加大貧富差距，因為資本市場的關係，資產的增值遠遠超過工資增長。美國是資本市場最發達的國家，這種現象也最突出。

圖4：1960年和2010年，美國黑人、白人和拉丁裔的被拘禁比例對比圖。

從圖4可以看出，黑人擁有的財富在美國各個種族中最少,但吃牢飯的人卻遠遠超過其他主要族裔，黑人成年男子被拘禁比例甚至是跟他們差不多窮的拉丁裔的2.45倍。而這一比例在1960年卻只有2.18倍。2010年的生活水平顯然要比1960年高很多，黑人的社會地位也提高了很多，甚至有了黑人總統，但黑人坐牢的比例卻增加了。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認為美國出現全國種族大騷亂的經濟原因不是貧窮和失業，而是貧富不均和事實上的種族歧視。雖然可以選黑人當總統，但很多人特別是警察還是認為黑人有很比其他族裔更強的犯罪傾向。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由於有了黑人總統，黑人對獲得社會承認的心理預期也比以前強了，他們越發不能容忍警察再像以前那樣隨便拘禁甚至射殺黑人。

這次蔓延美國全國的大騷亂中，參加遊行的有很多是其他族羣的人，有很多拉丁裔甚至白人，打砸的甚至趁火搶劫的拉丁裔少年也很多。雖然這次騷亂以種族衝突為表象，導火索也是警察的種族歧視，但實質上是貧富不均引起的社會矛盾。

在歐洲雖然是經濟衰退導致的種族衝突，但穆斯林移民長期處於社會底層，經濟衰退造成他們大量失業，形成了數量龐大的流氓無產階級。現在經濟雖然較前幾年有所恢復，但由於種族和宗教差異，穆斯林較本土人更難找到工作。歐洲雖然經濟不景氣，但股市卻一路上漲，雖然無法與美國股市比，但也遠非中國股市可比。貧富差距加大導致底層人民怨氣增加。伊斯蘭極端勢力趁機在他們中間發展，向他們提供諸如炮灰和人肉炸彈這樣的“工作”。這次襲擊中的嫌犯庫利巴利曾經也積極工作，甚至被挑中受時任法國總統薩科齊接見。雖然他和同是嫌犯的女朋友沒有好的工作，但從他們在海灘遊玩的照片來看，生活也還不是很差，比他們在北非的生活要好多了。最終他們雙雙參加了恐怖組織顯然不是因為吃不上飯，而是因為社會不公。根據被劫持人質紙廠經理的證詞，劫持他的嫌犯也並不是殺人不眨眼的窮兇極惡之徒，根本沒把他當人質。可見這些年輕人只是被恐怖分子洗腦，其參加的恐怖活動是對不公平社會反抗的一種極端形式。

徹底解決貧富差距是個很漫長的過程，在經濟發展過程中，貧富差距還有可能會加大，但我們要充分認識到，減輕貧富差距是減少社會矛盾的根本方法，才是解決社會羣體性事件和民族矛盾的根本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