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計劃30年前與令完成合作著書談改革：阻力也會來自改革者

目前正因違紀在立案調查中的令計劃，30年前曾與令完成合作寫書談如何改革。雖説書名是《經營管理訣竅》，不過該書在剛剛開頭處就談到了如何做官的問題。談到要嚴懲官僚主義，談到改革阻力時提到阻力也會來自改革者或改革事業本身。

令計劃、令完成30年前所著舊書

1985年，令計劃、令完成兄弟倆收穫頗豐。

這一年是令計劃在中國青年政治學院政教專業學習的最後一年，他的這次系統學習從1983年開始。

這一年，對於令計劃的仕途來説也至關重要。他完成這次系統學習後不久即被提拔為共青團中央宣傳部理論處副處長，29歲官至副處級。

令計劃的幼弟令完成已經從吉林大學經濟系畢業到北京工作有幾個年頭了，當時他還是新華社《瞭望》雜誌的一名記者。

頗值一提的是，這一年的6月，令計劃、令完成這兩個青年人在北京科學技術出版社出版了一本書，書名《經營管理訣竅》。

這本書的內容簡介稱，兩位編者從近幾年全國出版發行的大量報刊、經濟論著和有關材料中廣泛收集、精心挑選和提煉出來百餘個具有開拓性的經濟觀點，“這些觀點主要是來自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湧現出的一批改革者的精粹思想”。

通俗一點説，令計劃、令完成兄弟倆從各種資料裏輯錄了百餘個具有哲理意義的“小故事”和“大道理”，長則500字，短則200字，寥寥數語説透一個經營管理的訣竅。

總體來看，書中的很多觀點因為時空環境的變化，已經時過境遷，不再切合當下形勢。不過，也有一些觀點不算過時。

如今，兄弟二人均已身陷囹圄，閲讀這本出版於30年前的舊著，令人不甚唏噓。

要使每個領導者都感覺到“有官一身重”

現在不少地方有“重位”而無“重任”。名義上“挑重擔”。其實是“挑輕擔”、“挑空擔”。即使為“官”數載不見政績，“官”也照樣能當下去，甚至換一個攤攤還能晉升一步。作為一個領導集體來説，由於“輕官”好當，便有庸人充位，有些黨性很強、報國心切的人，縱想有所為，也難能所為。這樣必然效率很低。只有有“重位”，無“輕官”，才能使“壓力”變為“動力”，非帥才、將才不敢上陣、爭雄，這樣才能避免扯皮、內耗、掣肘的事，大大提高總體效率。

緊接着，令計劃、令完成兄弟倆還總結了使用幹部的“秘訣”：

用幹部的三條“秘訣”

瀋陽薄板廠廠長劉相榮總結出用幹部的三條“秘訣”：

第一，你以前功勞再大，幹得再好，而現在不幹，我就不欣賞你，不使用你。

第二，即使你以前成績不大，表現不好，現在能重打鼓另開張，不管是誰，只要不是“三種人”或者犯有嚴重錯誤的人，我都重用你。

第三，作為一個幹部，要想事、找事、幹事、幹實事。“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我寧可用十個有缺點但有作為的幹部，也不用一個只會唯唯諾諾但卻無所作為的“好人”，“好人”並非是好乾部，好乾部也並非是完整的“好人”。有瑕之玉總比無瑕之石價值大得多。

在書中，令計劃、令完成兄弟倆引述遼寧朝陽重型機器廠廠長王亞忱的話總結道：誰能開創新局面，誰有作為，誰就上台；沒有領導能力，不能開創新局面，就不能提拔。“一個幹部如果該問的事不問，該管的事不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負國負民。佔着茅坑不拉屎——佔着位置就影響他人發揮作用，從這個意義上説，無功便是過。”

那麼，新官上任是不是需要點上“三把火”呢？令計劃、令完成兄弟倆明確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新官上任不用點“三把火”

從古到今，人們在議論新官上任之事時，總有一句口頭禪：“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並以此來評價此官成就大小。但在現代社會管理體制下，新官上任頭三把火是萬萬點不得的。換言之，新官上任不要急於去點火，而應到處去拾“柴禾”。 拾“柴禾”就是要做大量深入細緻的調查研究工作，對人、財、物要心中有數，等時機成熟，再點火也不晚。同時，點火也不要光自己去點，應讓羣眾和你一塊點，這樣的火才燒得旺，燒得久，燒得徹底。

在書中，兩位編著者也對官僚主義提出了質疑：

不能讓官僚主義逍遙法外

現代化管理要求我們儘快建立懲治官僚主義的法規。官僚主義造成的經濟損失無疑是一種犯罪，一種嚴重的犯罪。有人把官僚主義看成是“教唆犯”，這絲毫不誇張。因為在經濟領域的官僚主義具有更大的欺騙性和危害性。

一是它雖然沒有化公為私，但它卻化公有為無有；二是在經濟生活中，官僚主義所造成的消費和損失，比貪污盜竊等所造成的損失還要嚴重；三是貪污盜竊等行為一經查實容易制止，而官僚主義問題往往被忽視，一犯再犯，不易制止。因此，對造成嚴重損失的官僚主義，必須以犯罪論處。

頗為有趣的是，兩個青年人在書中還探討了書記與廠長的關係問題：

書記與廠長

鞍鋼無縫鋼管廠廠長王澤普認為，現在有一種誤解，認為企業中的黨政關係就是黨委書記和廠長的關係，黨的領導就是書記領導廠長。因此，廠長和書記有一點矛盾就是鬧黨政矛盾，甚至被説成廠長“脱離黨的領導”，“鬧獨立性”。

他的看法是：應該把廠長和黨委的關係同廠長與書記的關係區分開來。廠長是在黨委的集體領導下進行工作。書記與廠長不是領導與被領導的關係，是“班長”與成員的關係；在工作中是黨、政兩個系統的各自的“首長”。

他在黨委會上，嚴格執行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即使他的意見被否決了，只要多數通過，他便堅決地、不折不扣地執行。同樣，當他的建議只要多數人通過了，儘管有少數人不同意，甚至書記不同意，他也按規定去辦。

他在實際工作中有這樣的體會：處理好企業中的黨政關係，一是要書記放手，不包攬行政事務，二是要廠長大膽負責敢於承擔責任。只有書記放手，廠長才能大膽幹；廠長大膽幹了，書記也就放手了。

在書中，他們將廠長比喻為“司令員”：軍隊打仗，要由司令員説了算；生產上的事，經營業務上的事，行政上的事，就是要由廠長説了算。廠長的話就是命令，要令出如山，説一不二。

他們還將廠長比喻為一隻“鳥”：過去被縛住了雙翅，實行廠長負責制後，繩索被解除了許多，比較自由了。但也不能隨心所欲，為所欲為，還有一個“大籠子”。這個“籠子”，就是黨的路線、方針和政策。

令計劃、令完成兄弟倆認為，書記和廠長都是企業的“A角演員”。他們引用了遼寧朝陽重型機器廠的認識和作法：在經濟工作和幹部管理上，黨委只行事建議權，廠長行使決策權。

“二八定律”也成為這本書關注的內容之一：

“二八律”思想

在一般情況下，科學技術成果的百分之八十要靠百分之二十的業務骨幹來完成。這是美國汽車工業界統計的結果。因此首先要保護和鼓勵百分之二十，以此來調動另外百分之八十的人向他們學習和過渡。

1985年，正是中國城市改革風起雲湧之年。令計劃、令完成兩人也沒忘記把目標聚焦改革這件事情上。

在書中，他們也總結了改革阻力的三個出處：

改革阻力來自何處

阻力首先來自社會習慣勢力和惰性。許多人向來講中庸之道，反對冒尖，東方式的妒忌心理導致了目前社會上“槍打出頭鳥”的普遍現象。再則有些人最講墨守成規，無前例之事絕不做，任何新生事物出來總要先反對懷疑一氣再説，所以我們在改革的同時一定要特別主義改革觀念；搞四個現代化的同時一定要抓管理、觀念、工作效率、價值標準的現代化和人們素質的現代化。

阻力也來自觸犯既得利益者。吃慣“大鍋飯”的人會反對打破它，捧慣“鐵飯碗”的人總認為這是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故改革必然是艱鉅、長期和曲折的。因此，我們要注意策略，穩中求快，化強震為弱震，積小勝為大勝，不要把各方面持不同意見的人都看成阻力，儘可能不要刺激人，允許人家有一個認識過程，多用事實説服人。

阻力也會來自改革者或改革事業本身。我們的提法、做法不一定一開始就會盡善盡美，因此，要隨時修正錯誤，又隨時堅持真理。從領導角度更要保護立志改革的人。過去，我們不太鼓勵開拓者，總是批評家們佔上風，喜歡抓住一些缺點就全盤否定，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我們的事業就難以倍道而進。

令計劃、令完成兩人還提出，改革不能犯法，但要允許犯規。他們更呼籲各級領導和行政管理的當務之急就是要主動地廢除和修改哪些束縛羣眾積極性和生產力發展的陳規舊制，為改革者“鬆綁”，並使他們免除“違法”之嫌。

整整30年前，他們一個29歲，一個26歲，正是一生中最具創造力的時期。其後，兄長令計劃仕途一路看漲，最終官至中央書記處書記、中央辦公廳主任；幼弟令完成繼續在新華社做記者，並於上個世紀90年代之後轉入資本市場，長袖善舞，以“王誠”之名為外界熟知。

時間在2014年戛然而止。

這一年，他們連同哥哥、山西省政協原副主席令政策一起，成為中國打“虎”行動的一個強有力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