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健:第一場亞洲面孔的亞洲盃比賽
這是一屆另類的亞洲盃,很多方面在挑戰着人們的經驗。
國足的突然雄起在人們想像的邊際之外。
此外,就地理意義而論,本屆亞洲盃是歷史上第一次在亞洲疆域之外舉行。2005年,亞足聯擴招,使得位於大洋洲的澳大利亞有了舉辦亞洲盃的資格,亦使得一張張“盎格魯-撒克遜”面孔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亞洲盃的賽場上。

亞洲盃孫可在球場上怒吼慶祝
我這麼説,有亞細亞種族主義之嫌,政治上大大地不正確。當然,從體質人類學的角度看,“亞細亞種族主義”從來就沒有市場。有些資歷的球迷恐怕早就有發現:沙特、阿曼、卡塔爾這些阿拉伯半島球隊裏充斥着黑人球員,其中,部分屬於當代的非洲歸化球員,部分屬於阿拉伯帝國建立後從非洲販運來的奴隸後裔(這個制度一直延續到1962年);而在烏茲別克隊裏有不少俄羅斯裔球員,甚至曾有過海因裏希這樣一位純種的日耳曼人。日耳曼人為烏茲別克效力,要拜1939年《蘇德互不侵犯條約》所賜——條約簽訂次年,斯大林將居住在新併入蘇聯土地上的70萬日耳曼人強行遷至中亞,海因裏希即是這些日耳曼移民的後裔。
嚴格説來,若以我們熟悉的“黑眼睛黑頭髮黃皮膚”來定義,那麼中朝之戰是本屆亞洲盃上第一場真正的亞洲面孔之間的較量。
究其原因,政治地理意義上的亞洲人與體質人類學意義上的亞洲面孔並不重合,亞洲人並不都是長着亞洲面孔。同理,歐洲人也並不都是長着歐洲面孔。這麼説,還是刨除了蒸汽機發明以後現代意義上的跨國移民。
經驗告訴我們,同一個洲的人,甚至是同一個國家的人,長相上的差異還是挺大的。這也不難解釋,因為哪怕在政治版圖上屬同一個國家的人,也有可能在體質人類學上屬於不同的民族。不舉種族大熔爐老美的例子,單説我們中國,56個民族裏,就有純屬高加索人種的俄羅斯族(他們應該算作近代沙俄東擴的移民),也有屬於高加索與蒙古利亞混合類型的突厥語各民族。
一個烏茲別克人與一個廣仔,譬如卡西莫夫(烏茲別克隊現任主帥)與彭偉國(前國足中場名將)站在一起,你用肚臍眼也能看得出他們在外貌上的差異。
作點補充:高加索人種就是我們一般所説白人,或是歐洲面孔,蒙古利亞人種就是黃種人,或是亞洲面孔。
如何在體徵面貌上判斷亞洲面孔?典型的鑑別法是看有沒有“蒙古眼褶”,這在醫學上叫“內眥贅皮”,也就是內眼角的上眼皮蓋住下眼皮。蒙古人種的眼睛開裂小,總體較細較長,眼睛能瞪成趙薇這樣的極為罕見。此類眼睛或是甲亢,或是手術刀的成果。
前文所述,對蒙古利亞人種比較抒情的表述是張明敏早先在春晚上唱紅的《龍的傳人》。但如若把中國56個民族都視作龍的傳人,用“黑眼睛黑頭髮黃皮膚”來概括就很不妥當了。中國的俄羅斯族和突厥語各民族,他們的長相跟這句歌詞就對不起來。

國足首發陣容
放眼亞洲,“黑眼睛黑頭髮黃皮膚”也並不能覆蓋亞洲版圖。在中亞、西亞和南亞,其實絕大多數人在體質人類學上屬於高加索人種。尤其是在亞歐地理上的分界線兩側,因為相似的氣候、地貌、環境等因素作用,人們外觀上的相似度更高。一個西亞人與歐洲人的相似度,遠高於他與東亞人的相似度,是很正常的事。以高加索人種得名的高加索山附近為例,譬如出生於伊拉克北部提克里特的薩達姆與出生于格魯吉亞哥里的斯大林,看着就有幾分像——上唇那一道濃密整齊的鬍子簡直就是他們共同的LOGO。有必要指出,毛髮濃密恰恰是高加索人種的重要特徵。奎羅斯手下的伊朗隊員,只要把紅色戰袍上的隊徽遮住,誰能分得清他們究竟是伊朗隊還是葡萄牙隊?
亞洲人,並不能同亞洲面孔畫等號。政治地理上的亞洲人,有很多是長着歐洲面孔,屬於高加索人種。此類認錯面孔認錯人的事,時常發生。因為無知,以及傲慢。歐洲人把對亞洲人的恐懼概括為“黃禍”,事實上,真給歐洲人帶來禍害的,無論歷史還是當下,都是“歐洲面孔”居多。
攤開世界地圖,對歐亞兩洲進行體質人類學考察,自北冰洋起沿着葉尼塞河往南,而後鏈接上西北東南走向的阿爾泰山,這一山一河大致就是高加索人種與蒙古利亞人種的分割線。這條線與政治地理上歐亞分界的另一個“一山一河”,即“烏拉爾山-烏拉爾河”相比,向東偏移了很多。
説一句傷感情的話,甚至用來為亞洲命名的“亞細亞”(對應歐洲的是“歐羅巴”)一詞,也源自長着歐洲面孔的閃含語系。
我們可以粗略地得出一個結論:在亞洲盃賽場上,“絕對合格”的亞洲面孔只有中韓朝日,其他球隊多半屬於歐洲面孔或非洲面孔。伊朗當年的傳奇球星阿里·代伊,就長着一副典型的歐洲面孔。但他並不是伊朗主體民族波斯人,他屬於伊朗一個操突厥語的少數民族哈扎拉人。美籍阿富汗裔作家胡賽尼的小説《追風箏的人》裏,就有對這個苦難民族的詳細描述。這是亞洲盃的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