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主播稱伊拉克戰爭期間乘美軍直升機被擊中 遭揭穿後道歉
如果不是那則2分多鐘的晚間新聞,布萊恩•威廉姆斯(Brian Willams)的“戰地傳説”還將繼續下去。

布萊恩·威廉姆斯
1月30日,美國全國廣播電視台(NBC)知名主播布萊恩•威廉姆斯向全美觀眾講述了他與美軍的傳奇:2003年伊拉克戰爭期間,他與他的新聞團隊乘坐的美軍直升機被火箭推進榴彈擊中,被迫降落,機上的士官長蒂姆•特派克負責保護了威廉姆斯的安全。12年後,他們在球場觀眾席重逢。
伊拉克戰場、戰地記者、保衞國民安全的戰鬥英雄、重逢……融合這麼多精彩元素的故事在獲取無數觀眾眼淚之後,卻慘遭揭穿:被擊中的直升機上的一名工程師否認布萊恩當時在飛機上。經歷了4天沉默後,布萊恩在晚間新聞節目中正式道歉。
本來可以入選“感動美國”,卻成了“走近布萊恩”。美國人把怒火轉向了諷刺與調侃,布萊恩被PS進各種歷史照片,網友稱,“這些都是布萊恩記錯的歷史”。媒體也繼續跟進,發現了布萊恩此前其它現場報道或回憶裏的疑點。
2月7日布萊恩•威廉姆斯宣佈,暫時離開NBC晚間新聞主播崗位,他還強調,重回崗位後將繼續努力,不辜負觀眾付出的信任。
隆重包裝的假新聞
布萊恩是先與“保護過他的”軍人重逢,之後播報新聞的。1月29日,布萊恩邀請蒂姆•特派克一起看了一場冰球比賽(蒙特利爾加拿大人VS紐約遊騎兵),賽場中央的大屏幕專門對準了他們倆,現場1.8萬人為他們起立鼓掌,蒂姆•特派克在現場熱淚盈眶。
一天後(1月30日),布萊恩•威廉姆斯播報了一條向退伍軍人致敬的新聞:美軍士官長蒂姆•特派克服役24年後從陸軍退役。NBC無疑希望自己的電視觀眾們和冰球場上鼓掌的人們一樣被深深感動。
但事情的後續發展出乎意料。NBC在Facebook的官方賬號上推廣這條新聞時,當時被擊中直升機上的工程師蘭斯•雷諾茲跟帖評論道:“對不起哥們,我不記得你在我的飛機上,我倒是記得我們着陸1小時後,你走過來問我發生了什麼。”4天之後,威廉姆斯跟帖回覆雷諾茲的評論,稱自己記錯了並表示道歉。

蒂姆•特派克和布萊恩•威廉姆斯在冰球賽現場
在跟帖回覆的同一天,布萊恩在晚間新聞節目中正式道歉,“在回憶12年前的事件時,我犯了個錯誤,我要道歉”,並講述了真實的版本:當時確實有直升機遭遇炮火襲擊,布萊恩和他的團隊確實也在戰場上,但不一樣的是,他們乘坐的直升機並沒有被擊中,而是在1小時後抵達,停在了被擊中的直升機旁。
也就是説,其他的細節都是對的,只是布萊恩把自己移花接木到了1小時前被擊中的直升機上。
其實2003年布萊恩發回戰地報道時的版本是真實版本,而此次報道中還多次用到當年的畫面,但卻出了這樣的差錯,恐怕很難用“記錯了”來解釋。網友還發現,布萊恩之前曾多次講述“被擊中”的故事,包括2013年參加著名的大衞•萊特曼脱口秀時。布萊恩本來原計劃12日再度參加萊特曼秀,但節目組8日宣佈取消這一計劃。
NBC是美國三大電視網之一,NBC新聞頻道更是美國資格最老的新聞頻道,1940年就播出了美國第一個電視新聞節目。自1970年起,NBC黃金時段新聞節目更名為晚間新聞,近20年來基本穩坐全美新聞節目收視冠軍。55歲的布萊恩•威廉姆斯已在NBC工作22年,擔任晚間新聞主播滿10年。

2003年,布萊恩•威廉姆斯採訪蒂姆•特派克的畫面
如今,他栽在了這條“記錯了”的新聞上。2月7日布萊恩宣佈,暫時離開NBC晚間新聞主播崗位,強調重回崗位後,將繼續努力不辜負觀眾付出的信任。在此前一天,NBC新聞已開始調查威廉姆斯所做過的報道的真實性。
吐槽風潮
“他可能沒被伊拉克戰場上的敵人擊中,但是被社交媒體擊中了。”英國《衞報》這樣説。
網友並不因為布萊恩道歉、“下課”而諒解他。在Twitter上,出現了多個吐槽話題,如#直升機謊言#、#布萊恩•威廉姆斯記錯了#,並開始上演PS大戲。威廉姆斯被放進黑白照片裏,配文“布萊恩在戰壕裏保衞世界”;被放進馬丁路德金演講、美國登月的照片裏,配文:“這都是布萊恩記錯了的歷史”;還有在登月腳印上寫着“那是我的腳印——布萊恩•威廉姆斯”。




美國網友PS的布萊恩的“歷史時刻”
其他疑點
媒體還發現了其他疑點。2005年關於卡特里娜颶風的一個採訪中,威廉姆斯曾説自己看到一具屍體面朝下從他的酒店外漂過,但當地居民稱,其實他所處的位置基本沒有洪水,瓶裝水也沒有如他所説的斷供。

2005年,採訪卡特里娜颶風
觀察者網發現,他於2005年接受《時尚》雜誌採訪時的一段話也備受質疑。他回憶自己1970年代在自己家鄉——新澤西市郊紅銀行(Red Bank)小鎮時,有一天他正在幫助當地教堂售賣聖誕樹,之後被一名搶劫用點38口徑手槍指着頭,然後身上所有的錢被洗劫。紅銀行鎮的居民開始對他進行質疑。丹尼•墨菲(Danny Murphy)接受《紐約郵報》採訪時稱,我高度懷疑他所説的話。70年代的紅銀行鎮非常安全,很難相信任何人會遇到這樣的事。93歲的尤蘭達•德瑪莉亞(Yolanda De Maria)説,這裏從來都很安全,這是非常安靜、可愛的小鎮,人們都不用鎖車的。85歲的萊絲•卡本(Les Carbone)説,不要聽信布萊恩•威廉姆斯的話,我懷疑他被手槍指着被搶劫的事,我出生在紅銀行鎮,這裏沒有任何他所説的犯罪,告訴布萊恩•威廉姆斯,不要再扯謊了。

1977年的布萊恩
顯然,當地居民在布萊恩曝出此事後,轉向了對他的全面懷疑。
美國媒體人似乎也不同情布萊恩•威廉姆斯,有人質疑他的藉口很蹩腳,認為在戰場上火箭彈擊中飛機這種事會深深銘記,根本不會記錯;有人認為這根本是一個記者們慣用的伎倆,就是通過謊言推動一個話題;有人指責NBC新聞部門失職,因為這個故事足夠好,沒人願意去計較真實性的問題,NBC新聞的名譽會受損很長一段時間;更有人認為這是新聞業的通病,名記者受罰的可能性要小得多。

HBO的主播比爾·馬爾(Bill Maher)説,布萊恩的看謊能力簡直可以去福克斯電視台工作了
歸根結底,這個事件的實質如一篇評論中所言:“作為新聞人,真相是我們所擁有的唯一通貨,威廉姆斯的過錯就是一袋假鈔。”而這些假鈔,通過屏幕被兜售給了數以千萬計的觀眾。
不被原諒的名主播
美國媒體討論此事時,常常提及另一位更加傳奇的名主播。主持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晚間新聞長達24年的丹•拉瑟公佈4份小布什空中國民衞隊服役的檔案,這些檔案對小布什不利,而且當時正是臨近2004年大選的敏感時期,但事後發現這些檔案真實性有問題,媒體質疑之聲一浪高過一浪,CBS最終道歉,解僱製作人,勸退多名高級新聞主管,丹•拉瑟本人也在2006年離開工作了43年的CBS。

丹•拉瑟
紐約客一篇文章寫道,電視台樂於新聞造神運動,知名主播出現在戰場、總統身邊或是海嘯現場,曝光率高過好萊塢名人,因為電視台和主播利益攸關。這或許可以解釋威廉姆斯們的處境:如果神有了污點,肯定不如凡人犯錯那樣容易得到諒解。
(觀察者網綜合新浪國際陳智勇報道、衞報、每日郵報等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