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爾斯海默告美國書：切莫武裝烏克蘭

烏克蘭危機持續了將近一年，俄羅斯看來勢不可當。烏克蘭東部的分裂主義者們正在步步推進，俄國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也絲毫沒有因為西方的經濟制裁而示弱。

意料之中的是美國國內日漸高漲的武裝烏克蘭的呼聲。美國頂尖的三大智庫新近聯合發佈了一份報告，支持向基輔運送先進武器。國防部長候選人阿什頓·卡特上週在參議院軍事委員會上聲稱：“我對此無比贊同。”

他們錯了。不論對美國、北約還是烏克蘭自身來説，武裝烏克蘭都將是一個巨大的錯誤。向烏克蘭輸送武器不止救不了它的軍隊，還會把戰爭引向更大的規模。這一步稱得上是虎口拔牙，因為俄羅斯擁有龐大的核武器數量，而烏克蘭是其戰略利益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上週，烏克蘭軍士兵在烏克蘭東部進行武器訓練

顯而易見，分裂主義者背後有俄國軍隊和俄國武器支持，力量大大壓過了烏克蘭軍隊。莫斯科方面的優勢如此迫人，華盛頓若要扭轉烏克蘭局勢，將不得不向烏克蘭軍隊輸送大量裝備，起碼要保證他們能體面地上戰場。

**衝突當然不會就此中止。**俄羅斯將加大籌碼，使衝突升級。基輔也許能因為美國送去的武器而暫時獲益，但笑到最後的仍將是俄國人。智庫報告的作者們並不否認這一點，他們指出“即便有了來自西方的巨大支持，烏克蘭軍隊也不可能擊退俄軍的一次強力進攻”。簡而言之，美國不可能在武裝烏克蘭的軍備競賽中擊敗俄國，也就不可能保證在戰場上擊敗俄羅斯。

提倡武裝烏克蘭的那些人還有第二個論據。他們強調，成功的關鍵不在於從軍事上打敗俄國，在於不斷提高這場戰爭的成本，直到普京吃不消為止。他們料想這會迫使莫斯科從烏克蘭撤軍，迫使其容許烏克蘭加入歐盟和北約，成為西方世界的盟國。

但不論西方施加多少懲罰，這類高壓政策仍然不會太管用。提倡武裝烏克蘭的人們並沒有意識到，俄羅斯領導人堅信烏克蘭關係到俄國的核心戰略利益。即便這意味着俄羅斯將付出巨大的代價，他們也不大可能對此做出讓步。

不要説縱容敵對軍事同盟擴張到自家門口，就算遠方的戰略對手只是向自己的鄰國投射軍事力量，所有大國也都會以最強硬的姿態應對。所以美國才會產生門羅主義（觀察者網注：美國第5任總統詹姆斯·門羅在1823年提出，反對其時歐洲列強對美洲的殖民及主權干涉，是美國對外擴張的重要依據），時至今日，也沒有任何一名美國領袖會容許加拿大或墨西哥加入由另一強國主導的軍事聯盟。

俄羅斯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普京沒有因為制裁而怯步，即便烏克蘭戰爭的成本增加，他也不大可能做出有意義的讓步。

因為堅信烏克蘭關係到俄羅斯的核心利益，普京不會因為制裁而怯步

**在烏克蘭身上增加籌碼同樣會提升其它不必要的風險。**不僅烏克蘭東部的戰爭必將加劇，其它地區也有可能被波及。烏克蘭國內的經濟與社會形勢已經危如累卵，此舉無異雪上加霜，將對其造成災難性的後果。

目前看來，普京動用核威懾手段的可能性並不大。但如果武裝烏克蘭為的就是迫使俄羅斯為干預行動付出更大的代價，最終逼得莫斯科火燒眉毛，普京則未必不會動用核武器。如果西方的施壓產生了作用，使普京陷入絕望境地，為挽回局勢，他亮出“核武器”之劍的動機是足夠強大的。

對於危機和戰爭將以何種樣的規模和形式升級，我們所知極為有限。我們只知道風險是巨大的。迫使擁有核武器的俄羅斯做困獸之鬥，無異於玩火自焚。

倡議武裝烏克蘭的人們也意識到了戰爭升級的問題，所以他們強調給基輔提供“防禦性”，而非“攻擊性”的武器。不巧的是這兩個術語間的區別毫無意義：所有武器都能用作攻擊和防禦。而西方世界也會看到，莫斯科是不會理會美國送去的武器是“防禦性”的，尤其因為華盛頓鐵了心要扭轉烏克蘭東部的戰局。

解決烏克蘭危機的唯一途徑應當是外交的，而非軍事的。德國總理安吉拉·默克爾看來意識到了這點，她宣佈德國將不會向基輔輸送武器。但她的困境在於，她不知道應該怎樣結束這場危機。

她與其他歐洲領導人依然幻想着能把烏克蘭拉出俄羅斯的勢力範圍，使其融入西方體系，而俄國的領導人必須置身事外。但他們不會。

為了挽救烏克蘭，並恢復與莫斯科的正常關係，西方應當努力把烏克蘭建成為俄國與北約之間的中立緩衝國。就像冷戰時期的奧地利那樣。為了達成這一目標，西方應當徹底放棄把烏克蘭納入歐盟與北約體系的念想，並強調其想要的是一個不結盟、不對俄羅斯構成威脅的烏克蘭。美國及其盟友都應當和普京通力合作，拯救烏克蘭經濟，顯然這才是符合各方利益的。

至關重要的一點在於，俄國能協助烏克蘭結束其東部地區的戰爭，使其重歸基輔政府的控制。不過，像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這樣的州區應當擁有高度自治，並且要優先保護使用俄語的權利。

克里米亞是北約與歐盟兵臨俄羅斯城下的犧牲品。克里米亞已經易主，是絕不可能再要回來的。如今是時候終止那種魯莽的政策了，否則將對烏克蘭本身以及西方與俄羅斯的關係造成更大的傷害。

（原文2月8日刊載於紐約時報網站，觀察者網劉旭爽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