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死在私刑下的墨西哥人——被美國遺忘的暴行-威廉·卡里根、克萊夫·韋伯
最近,一份關於美國私刑歷史的報告面世,該報告對記錄美國糾結的集體記憶具有重要的意義。相比這份報告披露的重點——非裔美國人長期遭受蓄意虐待、傷害和謀殺的血淚史,其他族裔鮮有更慘痛的回憶。
然而,我們往往忽視了美國羣體性暴力事件的另一個側面,那就是針對美洲原住民、意大利裔、華裔以及墨西哥裔等少數族羣施加的私刑,其中尤以針對墨西哥裔族羣的暴行為甚。

大多數美國人都不知道,從19世紀中葉開始,墨西哥族羣就經常成為私刑暴徒的目標,這種罪行甚至在20世紀還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其規模和範圍僅次於針對非裔美國人的暴行。1873年11月下旬,七名墨西哥牧人被德克薩斯州科珀斯克里斯蒂市附近的治安義勇團處以絞刑,這個案例被美國記者們忽視或選擇性無視,但墨西哥政府記得很清楚。暴徒們可能希望通過私刑恐嚇牧場主,迫使其出賣自己的土地。兇手們事後均未遭到逮捕。
雖然清楚記錄在案的私刑只有547起,但實際上,從1848年到1928年,有數千名墨西哥人慘死在暴徒們手下。這些私刑不僅發生在美國西南部的亞利桑那州、加利福尼亞州、新墨西哥州和德克薩斯州,甚至在遠離邊境的內布拉斯加州和懷俄明州也有這樣的記錄。
部分案例確實曾出現在新聞報道中。在記者的筆下,針對墨西哥族羣的私刑與南方各州針對非裔美國人的私刑一樣,都被描述成公開展示暴力的場面。例如,1851年7月5日,在加州的唐涅維爾村,墨西哥婦女胡安娜·洛艾薩受指控涉嫌謀殺白人男子弗蘭克·坎農,而被非法處以絞刑,當時有2000人聚眾圍觀了這場暴行。
在動盪的淘金年代過去之後,此類事件仍層出不窮。1910年11月3日,一羣暴徒從德克薩斯州羅克斯普林斯的地方監獄裏劫持了20歲的墨西哥工人安東尼奧·羅德里格斯。他因涉嫌殺害了農場主的妻子而被捕入獄。暴徒團伙的領頭人把他綁在一棵牧豆樹上,澆上煤油,活生生將他燒死。根據《埃爾帕索先驅報》的報道,當時有數千人從四面八方趕來見證行刑場面。然而,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事後有任何人遭到逮捕。

雖然針對黑人和墨西哥人的私刑存在相似之處,但也有明顯的不同。例如,在針對墨西哥人的羣體性暴力事件中,美國的地方政府和公民代表扮演了急先鋒的角色。
1918年1月28日,一個由德州騎警和農場主組成的小隊來到了普雷西迪奧縣的波韋尼爾村。不久之前,墨西哥歹徒曾對附近的一個牧場展開襲擊,因此,這個治安小隊懷疑當地人中混有為墨西哥人服務的間諜和告密者。該小隊隨即對二十幾名當地人展開圍捕,搜查了他們的房屋,並將其中15人押至村旁的懸崖邊上集中處決。該事件後來得名“波韋尼爾屠殺”,併成為墨西哥裔美國人記憶中最血腥的“鮮血時刻”。受其直接影響,德州立法機關次年對騎警隊伍進行了調查與整改。
1915年至1918年間,治安義勇團、地方執法者和德州騎警在未經法定程序批准的情況下,處決了數千名墨西哥人,罪名是涉嫌謀劃一場被稱作“聖地亞哥計劃”的革命起義。1915年,墨西哥劫掠者們為對抗白人,破壞了里奧格蘭德下游河谷的基礎設施。是年七八月間,多疑的白人對墨西哥革命暴力的恐懼達到了頂點,因此發動了一波血腥的報復行動。
在美國南方各州的歷史上,雖然確實存在執法人員與暴徒串通一氣的情況,但地方政府和州政府仍然是打擊聖地亞哥計劃的重要力量。私刑一直持續到20世紀20年代,最終在墨西哥政府的壓力之下才逐漸得到控制。
歷史學家們往往強調南方各州不同於美國其他地方的特殊性。這樣一來,他們給外界製造了一種印象,即南方地區特別愚昧黑暗、充斥着慘絕人寰的種族暴力。美國西南地區針對墨西哥人的羣體性暴力事件,迫使我們重新審視私刑的歷史。
南方的黑人族羣經常成為暴力的目標,但拿美國南方與西部相比,才能使我們對這兩種羣體性暴力產生更加深刻的認識。今天,在我們激烈辯論移民政策以及拉美裔人口增長帶來的問題時,針對墨西哥族羣的暴力歷史提醒我們,切勿忘記仇恨的代價和苦果。
(觀察者網楊晗軼譯自《紐約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