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一:與美國國會議員聊紙牌屋——希拉里作風還真有點像克萊爾
近日《紙牌屋》第三季熱播以及希拉里的“郵件門”讓人們對美國的政治充滿了好奇,彷彿美國的政治大戲正同時在屏幕內外上演。兩年前,一位麻省理工政治科學系的朋友第一次跟我提到《紙牌屋》,問我是否看過,覺得是個不錯的温習美國政治制度的娛樂方式。後來發現身邊越來越多的朋友都在關注《紙牌屋》並將其當作近距離接觸美國政治的一種途徑。美國的精英政治真的如《紙牌屋》裏描述的這樣嗎?
幾個月前我邀請到了兩位前美國國會議員到我的班裏來給學生們講講他們的經歷,在美國國會任職時的所見所聞。他們來之前我就在我的朋友們中徵集他們感興趣的問題,沒想到很多人都對“《紙牌屋》所描述的內容是不是真的”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兩位議員聽到這個問題都會心一笑,説已經太多的人問過他們這個問題啦。首先,兩位議員都表示從來沒有認真去看過《紙牌屋》,因為覺得那真是對華盛頓的污衊。“要是華盛頓的運轉真的有《紙牌屋》裏描述的那麼驚心動魄,那我們的生活也許會更精彩些!”其中一個議員這麼打趣到,“其實我們的生活更像CSPAN頻道里的那樣按部就班,甚至有些枯燥乏味(CSPAN在美國人的印象裏是一個整天直播國會各種長篇枯燥講話的電視台)。”

人們自然而然會把她和Claire相聯繫,尤其是她倆這種對權力的渴望以及實用主義的行事風格確實有幾分相似
華盛頓是一個法律和規則非常受重視的地方。任何人若是膽敢違反規定,甚至僅僅在違反規定的邊緣,也有可能遭到全面地問責。希拉里在做國務卿時使用私人郵箱這件事情其實就屬於這種邊緣地帶。聯邦政府其實並沒有任何規定禁止國務卿使用私人郵箱,而國務卿使用私人郵箱的先例從克林鮑威爾開始就存在(再往前因為還沒有完全進入互聯網時代,郵箱使用本身並不普遍)。而現任國務卿約翰·克里可能是第一位主要通過政府郵箱來回復郵件的國務卿。但希拉裏克林頓仍然遭到了各種責問。假如真的有更嚴重的諸如謀殺記者、謀殺國會議員這樣的《紙牌屋》描述的事情,不知道能掀起多大的波瀾。
無論兩位國會議員是否在美化自己的工作,至少這件事不是使用私人郵箱本身,而是希拉里在被責問之後,只提交了部分郵件。在試圖向公眾澄清時,希拉里反覆強調自己沒有因為使用私人郵箱泄漏任何國家的機密。而公眾真正關心的是她是否隱藏了骯髒的事情。希拉里和她的助理們完全可以梳理掉所有可能會引起爭議的郵件,然後把不具有爭議性的那部分提交上去。
我在美國曾經的房東媽媽是一個非常強勢的女權主義者。她常常提及如果這個世界上主要的政客都是女性的話,那可能會是一幅完全不同的景象,應該會更和平,更注重對生命和自然的關愛。可是當希拉里作為民主黨潛在的總統候選人出現在08年的總統大選預選的時候,美國媽媽非常煎熬地説“Any women except her!”(任何女人,唯她不行!)美國媽媽的觀點可能代表了很多美國人的觀點,甚至是忠實的民主黨的粉絲抑或是女權主義者。她們認為希拉里是一個完全靠政治手段、靠算計、靠自己各種見不得人的勾當才有今天的位置。所以,前幾任國務卿雖然都多多少少用過私人郵箱,但希拉里的事兒一曝光卻比其他幾位帶來的質疑要多得多。這和她個人平時給人留下的印象是分不開的。
在這個時間發生這事兒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的。2016年美國的大選年即將到來,而希拉里作為民主黨內目前最具有競爭力的候選人,自然是眾矢之的。2007年1月,希拉里就已經宣佈參選,轉眼是15年的3月份,假如她還要參選,這自然是醖釀的最後階段,甚至可能馬上就要宣佈了。那麼抖出這事背後究竟是誰呢?有幾個可能性。
首先最可能的自然是共和黨,尤其是那些潛在的競爭對手。這個時候希拉里在明處,而共和黨的各位候選人誰參選還很説不定,他們在暗處,自然很有利出擊。第二個可能性是民主黨的其他潛在競爭者。因為希拉里實在太強大——要不是08年競選的最後時刻奧巴馬反超,也許現在的總統就已經是希拉里了——所以她們這個時候要坑一下希拉里,以便自己更有利在預選中擊敗她。第三個可能性可能是白宮,因為奧巴馬政府最近內外交困,苦不堪言。而媒體報道都是有自己的週期的,當另一件更吸引眼球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媒體自然會減弱對之前事件的關注。所以為了轉移注意力減輕壓力,奧巴馬政府也有可能把注意力轉給希拉里。第四個可能性可能是希拉里的競選團隊自己。因為一個候選人正式宣佈參選之前往往要試試水。每個人都曾經或多或少做過一些錯事,而拋出一件並不太有爭議的事情,甚至在進入之前把所有的包袱都卸了,有利於接下來的競選能夠“輕裝上陣”。
當然,如果這真的是希拉里自己打出的一張牌,那她可能有些失誤了,這事情似乎並不那麼“不具爭議”,而且現在能不能“軟着陸”還是一個問題。目前,希拉里已經在推特上發出:“我希望大眾能看到我的郵件。我已經讓國務院公佈這些郵件。國務院的答覆是‘他們會檢查之後儘快公佈’”。
《紙牌屋》雖然不是很好的描述現實的紀錄片,但確實普及了一些美國政治的知識。比如説關於不同職位的人的職能,總統繼承的順序,乃至聯合國裏安理會和聯大的博弈等等。但很多事情都僅僅是在演繹制度,在歷史上都很少或者都未曾發生。像Underwood這樣因為前任總統在任期內辭職而副總統接任總統的案例,只有福特接任尼克松一次。而副總統往往都會是執政黨競選下任總統的有力候選人。像Underwood這樣能夠説服前副總統退下來的其實也不是相當常見。迪克切尼這樣完全對參選總統沒有興趣的副總統其實在近幾十年並不多見(也許是因為他自己包袱太多了)。而《紙牌屋》第三季的結尾卻給人無限的遐想,這是不是在影射克林頓夫婦呢?Claire在下一季(正好是美國2016年大選白熱化的階段)播出的時候,是不是會像希拉里這樣也去參政甚至參選總統呢?
《紙牌屋》在這種情況下,卻成了希拉里的一個新的包袱。人們自然而然會把她和Claire相聯繫,尤其是她倆這種對權力的渴望以及實用主義的行事風格確實有幾分相似。而希拉里現在確實正如電視劇裏描述的那樣,一方面可能很需要丈夫的支持,令一方面卻又特別希望能夠走出丈夫的陰影。希拉里在郵件事件上一個很致命的硬傷就是她曾經在2012年因為另一個國務院的外交官不服從她“必須使用國家提供的公務郵箱”的命令而迫使別人辭職。她的這種“雙重標準”似乎和《紙牌屋》裏的Claire極像。
在華盛頓生活了許多年的人自然而然也會有所耳聞一些謠言,比如十幾年前曾經有一個國會議員的實習生(她的名字叫Chandra Levy)在市中心的Rock Creek公園遇害。後來在她家中(尤其是在Levy的內衣上)發現了她實習的那個議員(Condit)的DNA。當時華盛頓的傳言都是因為這個實習生知道得太多了,被那個議員給找人殺害了(好像有點像《紙牌屋》的劇情)。而那個議員自己也被迫辭職。後來經過司法部分對各種物證的調查,尤其是事發現場的證據蒐集,在2010年,法院對真正的兇手進行了判決。這事到底和那個議員是否有關係,誰也不知道。
前幾天和一個美國的外交官吃飯,席間這個外交官跟我説她也經常面臨《紙牌屋》的困擾,因為感覺世界上很多人都覺得《紙牌屋》是真的。有一次,某國大使還在一個正式的場合講話説:“我其實還是挺佩服美國的勇氣的,居然讓這樣的片子通過審查,去如實反映美國政治的各種黑暗和腐敗。”她當時因為不希望製造外交事件才沒有嚴正交涉,但心裏卻是説不出的苦,她想告訴所有她能接觸到的人:《紙牌屋》不是真的。
看來所有美國政府相關的人員,或者説“知情人士”都認為《紙牌屋》完全不真實,僅僅是娛樂;而大眾,甚至包括美國的很多民眾則覺得這個劇或多或少反映了一些現狀。我們可以看到,這個劇也通過讓人能產生的一些聯想對美國的政治進程產生了些許影響。希拉里接下去手裏還有沒有牌,怎麼打這些牌,大家可以一起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