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思科:“一帶一路”——來自中東的聲音
【“一帶一路”戰略正在推進,作為陸上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的交匯點,中東地區的戰略意義不言自明。3月中旬,中東特使吳思科對卡塔爾、科威特、阿曼等國進行了一輪訪問,雙方交換了對“一帶一路”的看法。3月31日,吳思科受中國人民大學重陽研究院邀請,從中東角度詳細解讀“一帶一路”戰略規劃。在吳大使看來,中東和中國在“一帶一路”上不僅有情感上的互通,在經濟利益上也是一致的,中東地區需要中國這樣強大的經濟體起到帶動和聯動作用。本文為速記整理稿,由重陽研究院獨家供稿,特此感謝。】

吳思科大使
**主持人劉英:**尊敬的吳大使,各位來賓,各位同學,各位老師,上午好!
3月28日,“一帶一路”政策文件在博鰲亞洲論壇上公佈,包括澳大利亞、俄羅斯、丹麥等近50個國家有意成為“一帶一路”的創始成員國。今天我們有幸邀請到吳大使,從中東的角度來對“一帶一路”做政策解讀。
吳大使是我國資深高級外交官,前中東特使,在2012到2013年期間,他作為中東特使分別到約旦、以色列、埃及、阿盟總部,對中東的和平進程進行了深入溝通,為世界和平做出重要貢獻。吳大使先後擔任了駐伊拉克、埃及、敍利亞大使的職員、隨員、秘書和公使參贊,擔任外交部的辦公廳秘書,西亞北非處的處長、副司長和司長,2000年到2007年擔任駐沙特大使,2003年到2007年擔任駐埃及大使,兼駐阿盟總部的全權代表,2009年到2014年擔任中國中東特使。同時,吳大使還是第十一屆全國政協委員,全國政協外事委員會委員。
下面有請吳大使給我們做“一帶一路”的演講,謝謝。
**吳思科:**大家好。來到這裏非常容幸,這是我內心的一句話,因為我一直跟蹤研讀重陽研究院的文章,非常受益。所以感謝王文院長的盛情邀請以及劉英主任周到的安排,今天有機會和大家在一起非常開心。
就像劉英主任講的一樣,“一帶一路”文件剛剛發表,我們就有機會在這裏探討這個問題。對我們重陽研究院來説,其實這個問題的研究已經很多了,也很深了,有很多的見解,我在閲讀的時候也非常受益。上一次王文院長盛情邀請之後,我正好又到中東去了一趟,走了幾個國家,更關注各方對“一帶一路”的反應。因為當時我們定的主題是“來自中東的聲音’,我就想要多聽聽他們的聲音,這樣我們今天交流起來可能會多一點活的資料。
我本人從事外交工作40多年的時間,一直在西亞、北非圈子裏。今天講“一帶一路”,回頭想一想“絲綢之路”作為一個文化積澱,它的影響是很深的。在各個國家交往中,“絲綢之路”是把我們連在一起的話題,是一個紐帶,這一點毫不誇張。“絲綢之路”有兩千年的歷史,確實能夠把雙方的感情拉近,是一個值得重視和挖掘的話題。在這個過程中,我也注意到不管是中國,還是該地區其他國家,對“絲綢之路”的關注,包括對它的研究一直存在,儘管後來隨着科技以及海上絲綢之路的發展,原來的“絲綢之路”已經沒有當年的意義了,但作為一種文化積澱它確實一直在發揮作用,這給我的印象還是很深的。
我看了一些這方面的研究文章,從歷史上來講,我們這方面的研究用卷帙浩繁來形容也不為過,確實花了很多功夫。包括到現在,人們已經不滿足於對“古絲綢之路”的懷念和記憶,而是更向往“絲綢之路”怎麼能夠在新時期創造新的復興,這一點我在和沿路各個國家的接觸中也有深深的感受。所以,亞歐鐵路的修建,特別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從我們連雲港到荷蘭鹿特丹的鐵路修通之後,又掀起了恢復“絲綢之路”的熱潮,那一年有人形容是復興“絲綢之路”轉折性的一年,也就是説中西之間又溝通了。
因此,我覺得進入新世紀,隨着經濟全球化特別是中國同世界聯繫的深度加深,需求加大,各方面對“絲綢之路”都呼之欲出,大家都想怎樣恢復它。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習近平總書記在擔任國家主席後不長的時間內,就提出“一帶一路”的戰略構思,給歷史符號賦予新時代的精神,是我們國家發展的一個大戰略,也契合了當今的時代需求。因此,我感覺到“一帶一路”提出之後,國內各個方面都很重視和關注,國外也挺關注,因為這個問題上,大家有共同的歷史積澱。
去年,卡塔爾外交大臣訪華期間對王毅外長説了一句話,他説,“一帶一路”的提出最容易撥動我們兩國人的心絃,在新時期也會有更廣闊的合作和發展前景。我覺得他的話還是有代表性的,所以,在“一帶一路”推出之後,各方面都很重視,今天我就講講“來自中東的聲音”。
中國和中東都很重視“一帶一路”
中東當然有它的獨特性。過去“絲綢之路”在中東和阿拉伯間也架起了一座橋樑,對文明和其他方方面面的交流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在新的時期,“一帶一路”橫貫亞歐中間地帶,陸海兩條線處於一個彙集之處,再加上中東地區獨特的地理位置和多元複雜的人文、宗教、民族,特別是新時期能源在人們經濟社會生活的作用提高以後,這個地區作為能源富集帶,在國際、政治、經濟上的地位也在上升。在建設“一帶一路”的過程中,中東的作用確實值得高度重視,也有它必須要發揮的作用。
因此,從中國方面來説,我覺得最高領導人對這塊都非常重視。去年1月份,在習主席提出“一帶一路”想法之後不久,就在北京會見海合會來中國進行戰略對話的代表團,團長是科威特副首相兼外交大臣,習主席和他的談話中一個很重要的內容就是介紹“一帶一路”戰略構思想法、內涵、建立方式,包括提出一些願意和科威特加強溝通的問題。還特別提到海灣是“一帶一路”海洋和陸上的交匯處,科威特是中國實現這一戰略構思的天然戰略盟友,可見中國高度重視同海灣的戰略合作。
我印象更深的是去年6月5日在中阿合作論壇成立45年之際,召開了中國-阿拉伯國家第六屆部長級會議,這次會議規格很高,科威特是輪值主席國,科威特首相也在這裏,其他都是各個國家的外長和部長。在開幕式上,習近平主席做了主旨報告,重點就是談“一帶一路”,特別強調“一帶一路”建設中,中國願意加強同阿拉伯國家合作的想法,提到中東是天然的戰略合作伙伴,還系統闡述瞭如何繼承和發揚“一帶一路”精神。習主席特別總結了“和平、合作、開放包容、互學互見、互利共贏”的絲路精神,提出了新時期建立絲綢之路的具體想法,“共商、共建、共享”。
這次會議還談到了“1+2+3”這樣一個具體的實施方略,也就是在同阿拉伯國家的合作過程中,針對這個地區的特點,能源合作是一個主軸,用能源合作帶動中國和阿拉伯國家整個關係的發展,增進政治上的合作和互信,包括能源戰略通道安全的合作。二是以基礎建設和貿易、投資便利為兩翼,帶動雙方之間的發展。三是提出我們不能滿足於傳統的基礎建設和商務合作,而是要在航天、新能源這些更高的科技領域進行合作,而且提出了一些具體設想,比如在中國建立幾個培訓中心進行合作。很榮幸當時我也在場聽了習主席的演講,也看到了阿拉伯方面的反應,在後來探討的時候感受到這個演講確實起到了強烈的反響,顯示了中國對他們的重視。
埃及:“一帶一路”上的重要支點
去年年底,埃及總統塞西來中國訪問,那也是比較獨特的安排了,是去年我們外交活動的收官之作。在這次訪問中,“一帶一路”也是雙方探討的一個很重要方面。埃及有埃及的特點,它是阿拉伯世界人口最多的國家,也一直起龍頭作用,儘管這幾年由於國內動盪轉型帶來一些影響,發展滯後,地區的影響力也在下降,但它畢竟是個大塊頭,各方面都很重視它。中國和埃及從外交上來説確實是很獨特的一種關係,畢竟它是非洲阿拉伯地區第一個同我們建交的國家,關係非常好,所以中國一直從戰略高度重視和埃及的關係,把它作為我們地區合作關係的一個戰略支點,因此也非常重視這次訪問。
賽西來中國之前,埃及剛剛實現了政治上的過渡,選出了新的總統,制定了新《憲法》,政治上有自己的路線圖,一步步在走,同時還有一個經濟振興的路線圖。埃及自己也看得非常清楚,如果經濟得不到發展和振興,民生得不到改善,新政權上來很難持久和得到民眾支持。塞西上來以後很重要的一個精力就是放在發展經濟上,也提出了一些能夠提振民心的發展規劃,包括開闢一條新的運河,把運河設計成雙軌能夠通航,帶動周邊發展,這些發展規劃急需各方面給它投資,中國也是它很重要的合作伙伴。我們重視埃及在這個地區的作用,埃及也非常看重同中國的發展,這方面是很契合的。
因此,去年年底賽西來訪問的時候,除了政治上的支持之外,對“一帶一路”如何在這個框架下帶動雙方合作也進行了探討,包括金融上給予埃及一定的支持,推動中國優勢產能向埃及轉移等等。再加上中國在蘇伊士灣有一個經濟發展區,我們在那裏經營十幾年了,第一期比較成功,初有成效,第二期簽了協議準備發展下去,成為一個示範。
“絲綢之路”的合作要尋求支點,以點帶面,把支點建好,找到能早期見成效的地方。埃及就是這樣一個很重要的點。因此去年年底賽西訪問中國,雙方也做了很細緻的探討。當然這還只是起步。讓“一帶一路”中像埃及這樣的國家能夠起到它的獨特作用,這是很重要的一個方面。無論從歷史上還是現實需求上,阿拉伯國家都把和中國的關係看得很重,“一帶一路”也是抓住了這樣一個機遇。這個地區不同國家有不同特點,海灣產油國有金融方面的實力,但它們畢竟經濟體量小,要想長期發展,還需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體起到帶動和聯動作用,才能夠走得遠做得大。就像上次習近平在外面演講時説到的,“多行快,重行遠”,因此他們也很看中與一個大的經濟體合作,在這方面也下了一些功夫。

吳思科大使在重陽研究院演講
科威特:準備建座絲綢城
今年3月14日到21日,我剛剛到海灣這幾個很小的國家,卡塔爾、科威特、阿曼進行了一輪訪問,除了交給我的其他任務之外,我特意和他們談到了“一帶一路”,看他們到底怎麼想的。我感覺他們對“一帶一路”都非常有興趣。
首先講科威特,他們準備用1300億美元在科威特北部沿海索非亞地區建立一個新城,2035年建成後將成為連接中國與歐洲的新絲綢之路的重要戰略樞紐。
這裏,我特別介紹一下這個絲綢城的倡導人——納什爾·穆罕默德·薩巴赫,他是科威特埃米爾的長子,當他父親還是副首相兼外交大臣的時候,他是當時首相的政治顧問。有一次他來中國訪問,我那時候在亞非司當副司長,去機場接他,在交流的過程中,談起他父親和我們當時的副總理兼外長錢其琛的關係非常密切,經常有信件溝通和交流。我就談起了他的父親在中國和科威特友誼方面做出的傑出貢獻,意思是你作為長子到中國來訪問,使得這種友誼能夠傳承和發展下去。他當時就給我説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他説他很關注“絲綢之路”,這次來願意和中方探討一下怎麼復興“絲綢之路”,還説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要在波斯灣底下掏一個隧道,把他們半島和大陸連起來,省得繞一個圈子了,使過去的“絲綢之路”更加通暢。
那時候他就提出了這樣一個想法,説明他對“絲綢之路”的情結一直沒有斷。這個絲綢城就是他創意的。現在他是宮廷事務大臣,就在抓這個事。他父親是埃米爾,他在那裏還是很有影響的。我和他進行了探討,他們説回去以後要和他保持聯繫和交流。他們還特意給我了一些設計材料,我能感覺到這個地區這些年受迪拜發展影響的刺激,大家都有一種雄心勃勃想競爭的味道,所以,他提出科威特的“絲綢城”也很雄心勃勃,想在這個地方建立一個金融和休閒的海上港口來聯繫亞歐。他們有錢,他説我自己投錢沒有問題,但是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合作伙伴。所以,我就講了,對方本來就有“絲綢之路”的情結,再加上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戰略構思,他們很積極呼應,提出了一些想法。
阿曼:鄭和曾七次到過的地方
還有這次去阿曼,我和他們的外交事務大臣、外交部秘書長都探討了在“一帶一路”情況下怎麼進行合作的問題,對方集中力量給我介紹了兩個地方。一個是阿曼的杜庫姆經濟特區,隸屬於阿曼中部省杜庫姆州,也是阿曼東北沿海的中心點,對面就是印度洋,因此它處在東亞、南亞、中非、歐洲遠航線路的要衝地帶,常住人口現在還不到5000人,區位優勢很獨特,從這裏通航肯定比霍爾姆斯海峽風險要小一些。他們也規劃在這裏建設特區,包括港務、工業、物流、漁業、商業、休閒、旅遊、教育八大區塊,是一個很雄偉的規劃。他們人少,就需要各方面的聯繫,和我們合作的意向也非常明確,希望我們去參與。
阿曼方面還提出一個文化符號,這也很重要。因為大家知道阿曼有它海上獨特的優勢,公元八世紀中葉曾經有一艘蘇哈爾號船從阿曼的祖法兒港到廣州,成為了一段佳話,所以阿曼對此情有獨鍾。八十年代他們按照原來的規格重新做了一艘蘇哈爾號,重走老路,200多天到了廣州,這個船回去以後,就放在他們的國賓館展示,成為馬斯喀特市的一景。他們提出來要在鄭和下西洋時曾經七次到過的塞拉萊港建立一座鄭和紀念園區,樹立紀念碑,同時建成一個休閒區,要有中國餐館,可以旅遊,既可以紀念鄭和,同時也為來自中國的遊客創造一個園區。我覺得這裏面就有很深厚的文化符號,它把鄭和與蘇哈爾號連在一起,我當時對這個感受也很深。“一帶一路”裏有五通,除了道路連通、金融貿易這些之外,最後一點是民心相通,這種文化符號確實要重視。阿曼提出的這個想法就是五通裏的民心相通,值得我們關注。
所以在那之後,我就説除了杜庫姆經濟特區有雙方合作的機遇之外,鄭和紀念園區帶動的雙方文化和旅遊交流,也凸顯了我們古代文化的交流,把鄭和這種和平交往的精神傳播開來,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想法,應該説雙方也是很契合的。所以,我覺得阿曼這個地方,在“一帶一路”的建設中間,有很深的內涵。
卡塔爾:建設多哈新港
再講一下卡塔爾。卡塔爾在談到“一帶一路”時,説要建一個多哈新港區,現在這個港口不夠用,要把它擴大。這裏原本有鐵路和外界相通,又提出了一個海灣合作委員會六國有一個鐵路相連的規劃。因此多哈新港,除了港口擴建之外,連通方面也有它的一套設想。卡塔爾提出希望中國企業參與,和中國加強合作。卡塔爾這個國家很小,但它的天然氣儲備豐富,所以,它的資金很充足。這些年,卡塔爾在中東地區的活躍度和發揮的作用遠超出了它的國界和體量,卡塔爾國家體量小但能量很大,各方都很關注這個地區,褒貶不一。但它畢竟是一股力量,大家都關注它,這也是很現實的。所以,這幾年作為中東特使,我基本上每年都要去一趟卡塔爾。後來想卡塔爾這麼小,為什麼這麼有影響?因為我覺得它有一個半島台在那裏,好多事情半島台在那裏攪和,需要和半島台進行交流。所以,這個小國家鬧出一個大作用來,引起大家對它的關注。
因此,剛才講的多哈新港也有它雄心勃勃的構想,希望我們能夠參與其中。我又想科威特的絲綢城和阿曼杜庫姆經濟區、多哈新港都雄心勃勃,想把自己打造成這個地區的綜合性據點,有點和迪拜一爭的意思,大家手裏都有點錢,都想借助這個機會。我們怎樣利用這種機會和他們加強合作,也是值得思考的問題。
黎巴嫩:幫我們建座新樓吧
最後我也去了一趟黎巴嫩,和他們探討了“一帶一路”的合作。當然黎巴嫩有自己的特點,它的經濟實力不是太強,長時間處於動亂中,現在就是一種尋求穩定、尋求發展,更希望別人給他們多一點援助。所以,它想的是“一帶一路”和亞投行都建設起來以後,怎麼能夠對他們進行援助。他們現在是百廢待興,包括外交部長説我們現在外交部大樓都是危樓,給我們幫幫忙,建一個新樓吧。
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特點,要看怎樣適應它。黎巴嫩作為地中海很重要的一個國家,我們也要探討同他們的合作。在必要的時候,我們還是講多予少取,先予後取這樣的構思,在需要的時候也重視和他們的合作。
堅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則
對“一帶一路”的具體實施,我們提出了“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則。關於共商,我的想法是要貫穿在“一帶一路”建設的整個過程中,從提出到現在為止,可能是務虛的方面,大家探討它的意義、內涵和怎樣合作更多一些。我們和外面做了很多的交流,我覺得也是共商的一個階段,使各方面更多地瞭解。真正到項目開始實施,也要堅持共商,相互尊重是成功很重要的一個方面。“一帶一路”是長期戰略構思,需要考慮怎樣能夠真正讓大家由點到線,由線到面做下來,達到五通的目標,這需要幾十年持之以恆的努力,又需要一步步的頂層設計和具體的項目。而且跨度很大,涉及到幾十個環境、民族各不同的國家,因此每個方面都要進行很深的探討和交流,包括每一個項目的起步,都需要非常謹慎,這是研究和共商的階段。
剛才講到埃及已經有它的園區、蘇伊士運河和新的航道,儘管這個航道它自己很看好。首先要鼓勵它的國民進行投資,它會帶動整個配套項目,包括基礎建設、港口建設,這裏面的需求量也非常大,我剛才講的產能轉移,在帶動工業化的過程中,中國企業怎樣走出去,這也需要進行很好的探討,把“共商”貫穿到整個過程中,顯示了相互尊重。
與此同時,還要充分發揮企業和市場的作用。避免這種對外合作成為我們獨大,好像認為有了規劃、有了投入,反正絲路基金是我們自己的,亞投行我們也佔大頭,要特別警惕這種老思路和老辦法。要注意防範風險,深入研究和發揮市場的作用,這一點對於“絲綢之路”能夠開展起來、走的儘可能平穩一點,也是非常重要的。
共享,就是怎麼樣能夠兼顧各方面的利益,妥善處理好各方面的關係,這也是整個過程中要考慮的。特別是中東現在還處在一個大的變局中,處於一種歷史性的轉折,用百廢待興來形容這裏的很多地方也毫不為過,因此他們認為“一帶一路”是他們的歷史性機遇,可能希望我們更多一點投入。怎樣調動雙方的積極性,使雙方都能建立起共建共贏的思想,也要在交往中進行溝通和實踐。真正找到一個雙方利益更大的契合點,能夠合作得更紮實,走得更長遠,這是我們要努力的。
另外針對這個地區的特點,怎樣增加人文交流,實現心靈溝通,也是保障我們“一帶一路”能夠圓滿成功的非常重要的方面。前面也講到了,這個地方的民族、宗教、文化有它自己的獨特行,非常卓越也非常複雜,要增加相互瞭解,溝通是非常重要的。因此,我們在原有中華地區的文明對話基礎上,怎麼樣增加智庫之間的交流,增加相互之間的瞭解,確實也是非常重要的。前不久重陽研究院的領導到伊朗做了一次訪問和交流。我到過一次伊朗,我聽使館的人介紹,那次溝通和交流起到了很好的作用。這種智庫方面的交流,人文的溝通,有時候往往能起到正式外交起不到的作用,以後這方面的交流溝通也需要增加,包括青年黨派、宗教各方面的交流都有進一步加強的需要。通過這樣的溝通,使建設“絲綢之路”達到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的目標,我們現在講的是亞洲,其實我們和中東在尋求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這一點上也很有基礎,從歷史上我們就沒有矛盾沒有衝突,更多是友好的交往和利益上的相互補充,雙方之間有很好的基礎。
和中東域外大國也要搞好關係
同時還有一條,“一帶一路”建設講到開放性和包容性,中東地區除了地區的各種矛盾交匯複雜之外,它對域外大國,包括美國、俄羅斯和歐洲各國,都有自己的影響力,有它自己的合作伙伴和利益訴求。中國進入中東是比較晚的,是後來者,這些年我們和各方面的關係不斷發展,交流不斷增多,但總體上和美國、歐洲、俄羅斯相比還是略遜。我們怎樣運用好大國關係的平台也需要考慮,當然在這裏我們有一定的溝通渠道,包括和美國,我們在政治、經濟戰略對話框架下,有一箇中東問題的戰略對話,我們是副部長級,對方是副國務卿級。在中東這個地方還是可以找到很多我們的共同利益訴求,保持這個地區的相對穩定,不要讓它出現太大的問題,怎樣努力使這些問題可控,保證戰略通道的安全,這方面我們和美國都有共同的利益。
同時我們也有很多分歧點,比如對巴勒斯坦和以色列問題我們有不同的主張,特別是現在的熱點敍利亞問題,大家都同意要堅持政治解決,但怎樣實現還是有分歧。但有分歧不阻礙我們進行交流和對話,通過對話可以形成更多的共同點,在一時達不到共同點的時候,可以求同存異,有些問題可以擱置。
西方在“一帶一路”問題上可能對我們有些誤解,認為我們要擴大影響,搞新時代的馬歇爾計劃。這也需要我們去宣傳解釋,這需要一定的時間,需要耐心和定力推進下去,但不管怎麼説,同大國之間的溝通和對話,這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是我們需要做的。我們和俄羅斯在這方面有一個穩定的溝通渠道,和歐盟也有這樣的聯繫。我自己做中東特使的時候,也和安理會的四個常任理事國保持聯繫和交流,大家還是能夠找到共同點的。有時候從他們的角度不太理解中國的做法,認為我們不透明,我們就解釋説我們是最透明的,我們就想做這個東西,我們要做的目標也説得很清楚。所以,要增進同中東國家的溝通,除了地區對話溝通之外也要同大國溝通,儘量減少我們在實現“一帶一路”戰略規劃願景過程中的一些障礙,沒有障礙是不可能的,但要儘量化解它,在建設和推進過程中不斷完善我們的規劃。
這是我對中東地區的一些看法,也向大家介紹了對方的一些看法和願望,他們的一些思考。這中間哪些方面可以對接,哪些方面可以先做起來的,哪些方面在認識上還有一些差距需要我們注意,當然包括這些地方局部動亂也是一個常態的問題,我們要有思想準備。在動亂過程中,我們怎樣尋求機會,在亂中發揮我們的作用,也是需要思考的。比如剛才講的敍利亞,亂的狀況還會繼續,可能還會延續比較長的一段時間,這個過程中,我們和敍利亞政府保持關係,和反對派進行聯繫。有些東西現在不能説為下一步的發展創造機會,但也是要思考的。比如“一帶一路”,敍利亞這個地方有一個塔塔木爾,過去是古絲綢之路上的一點,現在成為了一片廢墟,它有幾個當時建築物的殘留,就像圓明園的石頭一樣。那裏也有“絲綢之路”的情結,另外它面對地中海,也是下一步我們往外絲綢之路的延伸,海上和陸上在那裏也是一個交匯處。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一方面推動它的熱點問題走向正式解決,同時探討下一步我們推動哪些合作。這個時候他們也有這樣的訴求,我們提出一些合作,對他們來説也是雪中送炭,也可以為我們的以後合作做一些鋪墊工作。這也是一種想法,供大家在思考問題時做一些參考。
我今天的演講就到這裏,謝謝大家。
【作者吳思科系前中東特使,高級外交官,本文系吳思科獨家供稿觀察者網。給觀察者網投稿或轉載授權請函至:[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