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威亮相人大“一帶一路”論壇,只來得及説出一小部分精彩-餘亮
5月的北京,晴空萬里,不見霧霾。走進校園,立刻感覺到空氣中都是“一帶一路”的味道。筆者趕赴北京,原本只為參加中國人民大學“一帶一路經濟論壇”,但是兩天的時間裏,幾乎見過的所有師友都在談論“一帶一路”。不只是談論,還有勾畫,還有行動。
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開發“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劃時代的“一帶一路”計劃,堪稱對未來中國政治經濟發展方向的啓迪,如果成功,必將把中國強大的基建能力和執政能力轉化為具有全球效應的文明發展動力。從西部大開發到“一帶一路”的提出,是認識論和方法論的飛躍。如果套用韓毓海5月23日在中信大講堂上的話,這是一個為後世開太平的雄偉計劃,回答了很多問題,也超越了很多問題。
“一帶一路”,彷彿穿透歷史的一道閃電,激活了知識界空氣中的種種分子、原子,把原來散佈於經濟學、政治學、社會學、國際關係學乃至文化專業領域的研究者統攝到一個大目標之下,使得原本自為的知識建構紛紛找到了自覺的入世感覺。
在我的微信羣裏,青年學者們不斷討論“一帶一路”的金融模式、安全前景、政治框架、文教結構。在北京,幾乎每個飯桌上都能聽到“一帶一路”——媒體朋友談論正在與沿海城市地方聯繫成立論壇,政府退休官員在尋找有為青年學者收集南亞中亞國家材料;當中文系教授演講中古古代治理模式的時候,學生提問卻首先詢問如何運用於“一帶一路”。上週六,大公網剛剛在北京主辦一帶一路產業政策研究與投資趨勢分析論壇。不知道還有多少相關論壇、研討會投資正在醖釀、舉行。
“一帶一路”的空氣在人民大學似乎更濃厚一些。

5月24日,中國人民大學“一帶一路”經濟論壇與會學者與官員,從左到右依次為:中國人民大學校長陳雨露教授;中國世界貿易組織研究會會長、原中國駐WTO特命全權大使孫振宇先生;全國政協委員、中國人民爭取和平與裁軍協會副會長、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原副部長於洪君先生;清華大學國情研究院院長、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胡鞍鋼教授;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院長張宇教授;中國人民大學校長助理、研究生院常務副院長吳曉求教授;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西部開發司巡視員歐曉理先生;國家開發銀行規劃局副局長王文松先生;福建省泉州市人民政府副市長劉忠先生;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中國人民大學“一帶一路”研究院副院長鄭新業先生
5月24日,中國人民大學在逸夫會堂舉辦首屆中國人民大學“一帶一路”經濟論壇。同時,人大經濟學院“一帶一路”研究院也宣告成立。大會堂座無虛席,沒有座位的學生們站在門口聆聽。在主持人張宇院長介紹完嘉賓之後,人大校長陳雨露親自做開場講話:
在國際秩序發生深刻調整,中國全面深化改革展開的大背景下,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這一重大的倡議迅速得到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和有關國家的積極響應。共建“一帶一路”旨在促進經濟要素的有序自由流動,資源的高效配製和市場的高度融合。推動沿線各國實現經濟政策協調,開展更大範圍、更高水平、更深層次的區域合作,共同打造一個開放的、包容的、均衡的、普惠的區域經濟合作架構。
“一帶一路”有利於形成中國全方位的對外開放的新格局,是國際合作以及國際治理新模式的積極探索。共建“一帶一路”的核心任務是發展經濟,它將造福於沿線各國人民,符合國際社會的根本利益,對中國經濟乃至世界經濟的發展具有重大的戰略意義。“一帶一路”建設作為一項國家戰略,高等學校理應在其中擔負應有的責任,提供有價值的成果,為國家戰略的順利實施提供有力的智庫保證。
同時我們也看到“一帶一路”戰略是一個極其複雜的系統工程,是當前中國學術界,特別是經濟學界亟待深入研究的一個系統性的大問題。我個人認為,“一帶一路”需要研究的主要經濟問題至少包括:“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國民經濟發展狀況,“一帶一路”戰略構想和實施中涉及到的基礎設施、貿易、投資、金融、能源等問題。“一帶一路”與世界經濟體系的重構及對世界經濟格局的影響,“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對中國經濟發展和經濟改革的影響,“一帶一路”和中國其他國家戰略的協同效應等等。
關鍵詞:高層次,複雜。
這是今天與會者的共同聲音。我的意思是,在每個人僅僅十五分鐘的發言時間裏,不可能有太多技術分析與實務分析,更多的是高屋建瓴的論述。心氣、方向、路線、價值觀是專家們今天的主要話題。
中國世貿組織研究會會長、原中國駐WTO特命全權大使孫振宇説:
我們一向重視周邊,一向重視南南合作,一向重視與東南亞、中亞、南亞地區國家的合作。我們通過推動互聯互通和大家共同分享中國改革開放的成果,意義也是很重大的,反映了我們中國文化當中的包容性及大國胸懷。習主席指出的“五通”,尤其是民心相通非常重要,致力於把中華文化、印度文化、波斯文化、阿拉伯文化和西方基督教文化相互交融和融合,建立互利共贏的命運共同體,亞洲命運共同體,甚至是世界的命運共同體,這對提升中國的軟實力,提升影響力至關重要。“一帶一路”不是周邊國家的獨奏,而是沿線國家的合奏。
全國政協外委會委員、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原副部長於洪君同樣強調“一帶一路”工程是一個協作曲、交響曲,而不是獨角戲。要實現這樣一個宏大的構想,要動員沿線60多個國家,幾十億人口,發揮國家的優勢和潛力,首要一點是政策溝通,這是前提和保障。
聽着宏大,然而在學者講述故事的時候就能體會到他們的實幹經驗。於洪君説到過去當中國向烏茲別克提出石油管道計劃的時候,烏茲別克人反問中國人是否知道烏茲別克自己的規劃?一些鄰國對我們和他們搞任何合作項目都疑慮重重,與他們談判、溝通、交涉都倍受折磨,做的很多項目都千辛萬苦,付出了很多代價甚至血本無歸。所以一定要做好充分準備。
會後,我的朋友毛克疾和李靖雲則告訴我,身處昔日帖木兒帝國中心的烏茲別克在中亞別具雄心,自主性很強。這從側面映證了於洪君先生説出的複雜性。
在“一帶一路”發展方向上,學者們的信心來自於中國無與倫比的基建能力與拼搏精神。國家開發銀行規劃局副局長王文松説了一個有趣的故事:日本人在非洲投資建設一座學校,但是他們沒有施工隊,只能聘請中國施工隊建設學校。所以當地人一直認為這所學校是中國人投資的。
胡鞍鋼教授用多張PPT展示了中國在國內外的巨大工程,從珠港澳大橋到中吉烏鐵路,這些堪比世界奇蹟的影像和名詞震撼了現場的觀眾。他更是在四個現代化基礎上提出了第五個現代化——基礎設施的現代化。但胡鞍鋼教授賦予了基礎設施建設更高的理念:從重塑世界經濟地理的角度暢談“一帶一路”,打通新中國執政歷史,把改革開放前後兩個時代的政策統籌聯繫起來,談論從全國一盤棋到有重點發展再到今天更高層次的重新規劃。

胡鞍鋼老師稱港珠澳大橋堪稱當代的都江堰工程,可以造福百年
基礎設施輸出就是所謂的過剩產能輸出嗎?中國人民大學校長助理、研究生院常務副院長吳曉求教授的回答是:NO。“一帶一路”的理念遠遠超過產能輸出的現實主義。他從金融體系的角度闡述中國的理想。面向未來十年中國將成為第一大經濟體,我們要給世界提供一個什麼樣的金融體系?它一定是更加開放、有序的金融體系。
困難也不少,除了政治、法律、安全風險,還有人的差異。孫振宇説到非洲的工人一個月發一次工資可不行,得一週發一次,甚至有的企業一天發一次。看來,如何向這些國家輸出中國人的“勤勞革命”,也是“一帶一路”工程在物質層面之外必須考慮的問題。
“一帶一路”概念首先由習近平總書記2014年於哈薩克斯坦訪問時提出,看似相比學界領先了一步,卻是在多方調研基礎上提出的。事關一個必將高度集成官學商民的偉大項目,那些實踐者,尤其是“一帶一路”主政官員的亮相格外引人注目。今天到場的官員歐曉理和王文松均是人大校友。
國家發改委西部開發司巡視員歐曉理身兼官員與研究者身份,曾經帶領隊伍沿着中國內陸邊疆幾番實地考察,不僅收集大量數據和資料,對於“一帶一路”理念的提出也有靈光一現的貢獻。不久前他剛剛面對媒體闢謠:“一帶一路”是中國今後對外開放和對外經濟合作的總綱領,不存在誰在路上、誰在帶上,誰不在路上、誰不在帶上的問題,全國各個省區都覆蓋,而不是此前有媒體報道的18個省區市。權威地位毋庸置疑。今天他在談笑間又幫大家解開了不少心結。比如坊間有人問“一帶”與“一路”哪個重要,哪個先行?他説就像大鵬的兩個翅膀,哪個優先?
今天他指出,“一帶一路”是謀劃大格局的大手筆。中國不想改變這個世界上的既有遊戲規則,但是可以改善這個規則。“一帶一路”借用全世界都熟悉的古代中國與世界的文化符號,站在歷史和價值觀的制高點上,得到多數國家的認同。不過談到不少省份地市爭相宣傳本地在絲綢之路歷史上的地位,他認為這樣意思不大,還是要務實。因為曾腳踏實地在中國內陸與中亞國家考察,經驗豐富。他説了個有趣的故事,因為中國人寫政策文件時候喜歡使用諸如“戰略通道”、“前沿陣地”、“橋頭堡”之類帶有軍事色彩的詞彙,一度讓一些國家誤以為中國人要採取某種進攻行動。這是在“一帶一路”工作着要避免的,“絲綢之路”這個詞則非常好地傳達了中國人的善意。要讓各國包括仍然猶疑的美日都瞭解,“一帶一路”是一個造福世界的偉大的和平與發展項目。
王文松也説道,如果有國家反對“一帶一路”反對亞投行,那可能是認識還不到位,要給他們時間。因為全世界人民都要吃飯,都想過好日子。在場觀眾不禁會意地笑起來。他提到中國人援助非洲,首先幫人家修醫院,建學校,開公路,打水井,不像有些國家援助非洲的時候把大量資金花在搞憲法搞價值觀上,越搞越亂,老百姓卻沒得到什麼實惠。
幾年前曾有美國記者撰寫一本叫作《中國超級銀行》的書,描述中國國家開發銀行在國內外基礎設施投資建設上的力度之大,令美國的政策銀行自嘆弗如。但是王文松告訴大家,國開行在規劃大項目的同時,十分重視社會公平,國內80%的助學資金都是國開行提供的。在未來“一帶一路”的規劃開發中也必將發揮多層次的作用。
對於美日新動作比如亞開行最近宣佈增加1000億美元投資用於亞洲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王文松表示樂見其成。“一帶一路”開發原本就是開放包容的。
泉州市副市長劉忠則直接來自“一帶一路”建設前沿。他追述泉州在歷史上的地位,描述今天泉州驕人的經濟建設成績,對各種數字如數家珍。泉州已經開始設立海上貿易大宗交易平台和資源配置平台;引導紡織服裝等部分勞動密集型企業到東南亞、南亞、中亞、中東歐等地方投資設立產業專區或者營銷中心;鼓勵建材企業赴海外投資礦產開採項目;在海外設立機械裝備研發中心;通過與沙特等國家合作,推進中阿石化產業園的合作開發……看得出來,一些地方已經雄心勃勃地展開“一帶一路”工程。
“一帶一路”經濟研究院副院長鄭新業做壓軸發言,他提醒大家“一帶一路”上各國與我們的國情不同,比如伊斯蘭金融傳統的特點就需要注意。不少國家的平均GDP比我國高,所以我們不是去援助窮國,而是嘗試合作互利。
中午十二點論壇準時結束。專家們只是説出了一小部分精彩。意猶未盡,會後繼續討論。
鄭新業副院長的發言是中國模式與“一帶一路”,但是會場上未及展開。會後他表示,中國模式並非在於籠統地談論政體優勢,而在於吸收包容,增強能力。我們要學習西方的很多優秀經驗,也要對自己的優秀經驗瞭然於心。比如台灣税制,給地方返税只有3%,相比之下,大陸返税地方25%的税制就極大激發了地方的創造性。
講壇上,幾位學者官員都語重心長地提到,“一帶一路”是長遠的工程,需要幾代人甚至幾十代人來完成。孫振宇説的更實在:搞基礎設施建設的投資很大,要想收回成本也要二三十年,甚至更長時間。整個論壇現場,我看見在座的學生有的在投入地聽講,有的則在電腦上忙碌自己的求職簡歷、論文文檔,順帶聽聽有趣故事。這一幕非常自然——不論他們在做什麼,“一帶一路”就像空氣包圍在身邊。當他們走上工作崗位,會更加體會到這個大工程的用心良苦和影響深遠。
5月25日,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還舉辦了一場“一帶一路”與金融改革講座。後天,大後天,各種關於“一帶一路”的務實務虛活動還將繼續。在人大論壇,權威們稍稍露臉,更多時候他們埋頭幹活。
投身“一帶一路”的熱情在各地發芽,也難免有濫竽充數。如何把這樣多的熱情統籌起來,去粗取精,去蕪存真,轉化為中國與世界生生不息的文明力量,考驗着中國人下一步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