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楚：基地vs伊斯蘭國——美國選邊站？

從上月“基地”阿拉伯半島分支（AQAP）攻陷也門港口穆卡拉，到日前“伊斯蘭國”（IS）製造巴基斯坦、沙特與也門恐襲，恐怖主義兩大陣營呈現“齊頭並進”之勢。這不僅意味着美國全球“反恐”部署的重大失敗，也給未來中東與國際安全形勢增添隱憂。

2014年2月，“基地”總部正式宣佈撇清與本·拉登副手扎卡維所建分支“伊拉克伊斯蘭國”（ISI，IS前身）的關係。在此後一年多的時間裏，隨着IS異軍突起，恐怖主義“老牌”與“新秀”圍繞“恐怖世界”大佬地位，上演了明爭暗鬥的戲碼。

暗鬥方面，IS一面憑藉“優厚”的待遇與社交媒體宣傳，從穆斯林世界乃至西方爭取年輕一代“聖戰士”，一面向其“舊主”廣挖牆腳，使原“基地”直系下屬或旁系夥伴印尼“伊斯蘭團”、阿爾及利亞“哈里發軍”、埃及的耶路撒冷支持者、利比亞“安薩爾旅”及尼日利亞“博科聖地”等紛紛易幟。

作為反擊，“基地”打出“統一戰線”的招牌，團結遜尼派温和穆斯林，與IS的殘暴、教條、排外區別開來。例如4月AQAP攻陷穆卡拉後，聲明不會按照伊斯蘭教法禁止人們穿短褲或聽音樂，並與當地部落首領實行分權。

所謂明爭，既包括雙方熱鬧的網絡罵仗，亦包括激烈的前線槍戰。

同為“網絡聖戰高手”，“基地”與IS各自動員“粉絲團”在臉書、推特等社交媒體上互掐並非新鮮事。據美國CBS電視網報道，上月伊拉克政府軍收復提克里特後，有同情“基地”人士在推特上發帖斥責IS：“在鮮血濺滿哈里發國大地之後，你們是否最終意識到建國稱王只能給穆斯林和聖戰帶來傷害？”反之，亦有IS支持者炮轟AQAP與“叛教者”結盟。

綠色表示2006年基地組織和遜尼派武裝在伊拉克的活動範圍，黃色表示2014年伊斯蘭國的活動範圍

“口水仗”不夠過癮，“全武行”就在所難免。從最近接連於黎巴嫩邊境與卡拉蒙爆發的混戰來看，雙方的正面交鋒日漸頻繁。

今年2月以前，IS在招兵買馬、開疆拓土等方面佔盡上風，但“基地”組織並不甘心將17年來苦心經營的“恐怖世界”頭把交椅拱手相讓。3月底，沙特率領十國聯軍轟炸也門，為“基地”提供了“保本”甚至“反轉”的契機。

正如AQAP發言人在沙特發動空襲後不久所宣稱的，“沙特打擊胡塞武裝，我們只要作壁上觀，坐收漁利”，連月來，盤踞也門多年、勢力根深蒂固的AQAP趁着最大對手——伊朗支持的什葉派胡塞武裝倍受削弱，在東也門不斷擴大“淪陷區”，成為也門亂局最大的獲益方。

儘管IS為分得一杯羹而陸續滲透也門的薩那、在焦夫、亞丁、哈德拉毛等7省，並繼3月血洗薩那什葉派清真寺後又在近日故技重施，但截至目前，IS也門分舵尚處於小股武裝分散遊擊的狀態，未能在“佔地盤”上同AQAP一教高下。

另一方面，鑑於“基地”敍利亞下屬組織“勝利陣線”是巴沙爾與黎巴嫩真主黨的遏制力量，也是與IS的“死對頭”，在相當長的時間裏，幻想“借刀殺人”的美國對該組織態度曖昧，致使近期IS因東西兩面受敵而在敍利亞節節敗退之際，“勝利陣線”乘隙而進。

作為“基地”兩個極具實力的分支機構，AQAP與“勝利陣線”連連擴張的一個重要意義在於，向各地“聖戰者”重新展示“基地”組織的“存在”和“肌肉”。此外，由於也門與東非之角隔海相望，也門大本營的穩固與壯大也讓此前糾結於要不要投靠IS的索馬里青年黨暫時放棄易幟的念頭。

2014年恐怖主義形勢圖，綠色表示基地組織，紅色表示伊斯蘭國，灰色親基地，紫色親伊斯蘭國，藍色為獨立組織；圓圈大小表示組織相對的強弱與規模

眼下，中東恐怖主義勢力大體呈現新老兩大陣營對峙的局面：一方是“正統”的“基地”組織，以阿富汗、巴基斯坦、敍利亞西北部、也門和索馬里為主要據點，以阿爾及利亞、馬裏為輔助據點；另一方是“新貴”IS，以伊拉克和敍利亞東部為主陣地，以利比亞、尼日利亞、埃及乃至印尼、菲律賓為重要後方。

在IS與“基地”各佔山頭的背景下，美國主導的“反恐”戰爭面臨空前挑戰。當下，美國國內就二者在“反恐”日程上的排位問題展開了廣泛爭論。

自去年6月IS建立“哈里發國”以降，美國政界與學界的主流觀點將摧毀IS作為首要反恐目標。今年1月，美國國務卿克里在參加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時稱：“打擊恐怖主義首先要做的是擊敗IS，這個組織是有史以來火力最強、受過最佳訓練、擁有最多資金來源的恐怖組織”。哈佛大學肯尼迪學院研究員巴拉克·門德爾松甚至認為：“維持‘基地’正常運作、保住紮瓦赫裏性命最符合美國利益”。

而最近，隨着“基地”組織“雄風重振”，以前中情局副局長邁克·莫瑞爾為代表的不少論客又稱，縱然IS強勢崛起，該組織的綱領終歸是強調“為信仰而戰”。相比之下，熱衷現世政治事務的“基地”組織，曾多次直接威脅美國本土安全，是更可怕的敵人。

或許，“勝利陣線”的步步坐大已經證明，姑息一派、打擊另一派的結果只能是養癰遺患。

恐怖主義雙煞對決固然會相互耗損，但一個危險的信號是：把同異教徒在“新月地帶”開展“末日決戰”作為終極使命的IS，素來在反美反以問題上“雷聲大雨點小”（雖然5月以前IS屢次對美國發出恐怖威脅，但鮮有實際行動），卻於本月初突然血洗德克薩斯州漫畫展，似乎折射出IS在與“基地”較量的過程中已開始調整戰略，將反美作為一項爭霸砝碼。

面對IS，美國並未大規模出動地面部隊，僅以空襲打擊恐怖目標效果欠佳；不管是以基地還是IS為主要目標，看來目前的行動強度都難以取得決定性的成效。然而，謀求在中東戰略收縮的白宮又怎麼可能接受多線地面作戰的方案？中東對美國而言，仍是難解的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