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蕊蕊：跨越大洋 中韓自貿區正向美國TPP展現示範效應
中韓蜜月期再結碩果。
6月1日，中韓正式在韓國首都漢城簽署兩國之間的自貿協定（FTA）。隨着雙方國內一些後續性立法和行政機制的相應完善，自貿協定的正式生效也指日可待。協定範圍涵蓋貨物貿易、服務貿易、投資和規則共17個領域，包含了電子商務、競爭政策、政府採購、環境等“21世紀經貿議題”。
正式生效後，20年內兩國在雙邊貿易中都會有超過9成的產品有望零關税。自貿區協議的正式生效可以直接推動兩國雙邊貿易的進一步深化發展，這自是不言而喻；不少論者進一步指出，中韓自貿區對亞太地區其他經濟體的示範效應才具有更為重大的意義。
中韓的雙邊貿易規模已超過3000億美元。據專家估計，自貿區協議正式生效的五年內，貿易額會更上一層樓，達到4000億美元的規模。
這塊大蛋糕誠然不小，不過稍微算算賬，大家就會發現，在中國整個對外貿易的份額中，中韓貿易哪怕爬上每年4000億美元的規模，也都只是“毛毛雨”。
中韓貿易對中國整個外貿格局來説，只是小小一隅；但中韓自貿區的政治意義卻遠大於直接的經濟意義
據商務部網站提供的資料顯示，2014年中國進出口總額高達4.3萬億美元，4000億美元的規模還不到其十分之一。
筆者曾有幸於五月下旬參加了上海論壇有關“一帶一路”的專題圓桌會。讓人感受強烈的是，與這一戰略所覆蓋廣泛議題相比，與會的韓國嘉賓卻偏偏選取了“中韓自貿區”的角度來解讀“一帶一路”。
這也難怪。根據韓國貿易協會提供的數據來看，2014年韓國進出口貿易總額大約為1.1萬億美元，4000億美元的貿易預期要佔到這一數值的三分之一強。中韓貿易之於韓國，絕對堪稱其經濟領域當中最為重要的一件大事兒。哪怕是中韓貿易額未能按照預期增長，對於韓國的經濟都會造成巨大的負面影響。
韓國曆年來進出口貿易情況（數據來源：韓國貿易協會網站）
可對中國來説呢？正如前面説過的，真的還就只是“毛毛雨”。
就貿易而言，從物流、地緣和人文等角度來看，比起許多其他國家和地區而言，韓國確實佔據一定的相對優勢。不過，這種優勢並不意味着，韓國在中國整個貿易格局中擁有完全的不可替代性。
回想整個東亞地區發展的脈絡，中日之間的經濟關係曾經更為緊密。日本在其東亞經濟的“雁行”佈局中，曾希望能夠佔據主導地位，但隨着中國經濟的迅速崛起，這一計劃已然成為了“空中樓閣”。此外，中日之間的政治關係更是隨着2012年的“釣魚島購島”事件，一度陷入僵局；往日“政冷經熱”的把戲已不復存在，中日經濟關係也大受其挫。
2014年，中日貿易總額為3124億美元，與2013年持平，規模卻僅與中韓貿易總額相當。儘管中日韓三國自貿區談判至今仍在舉行，不過受政治形勢所累，截止目前為止並沒有談出什麼積極成果。
道理是很簡單的，既然日本塊頭比韓國大得多，中國在對外貿易上都有辦法尋找到替代方案，對韓國而言，這就更不成問題了。不過，中國不願也不會把韓國“替代”掉。正如前文所言，中韓自貿區具有極強的“示範效應”，是一系列大戰略中的一個小型“樣板工程”。
既然中韓自貿區具有示範效應，那麼都想着示範給誰看呢？
首先，是台灣嗎？沒錯！其實未等中韓自貿區正式協議簽署，台灣地區政界、商界人士早就坐不住了。自去年3月開始，台灣地區發生“聲勢浩大”的反服貿運動，學生藉助服貿議題抒發對自身前途不確定性的恐慌；民進黨更是對台灣經濟的未來不管不顧，藉此向國民黨施壓，眼中只看得見短期利益，坐視台灣在東亞地區經濟格局中被邊緣化。陸台之間的經濟合作受此衝擊，在ECFA談判中早已談妥的項目卻不能得以落實。
去年11月，習近平主席在對韓國進行國事訪問期間，與韓方成功完成了自貿區的實質性談判。見此狀況，台灣地區領導人馬英九心急如焚，稱在推動自由貿易方面，“韓國根本不等台灣”。由於韓國的產業結構與台灣有諸多重疊，在多項產業上存在激烈的競爭。在6月1日，中韓自貿區正式協議簽署後，台灣“經濟部”甚至預測，自貿區會對台灣面板產業產生極大影響，在其生效第20年，預估被取代金額約14.5至30.84億美元；其次為石化產品，約被取代金額為4.1至18.3億美元。
眼睜睜看着中韓籤自貿區協議了，台灣地區領導人馬英九心急如焚
日本嗎？更沒錯！中日關係在野田佳彥執政時期已經跌落低谷，現任首相安倍晉三更是下定了決心在軍事和經濟上跟着美國走到底，值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週年之際，不斷挑戰和平憲法的底線，還在歷史問題上死不認賬。在這樣的政治氣氛下，中日韓三國間的自貿談判想必是舉步維艱。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Chivn曾撰文指出，日本經濟界和媒體普遍對中韓自貿區抱着唱衰的態度。不過，在眼下世界經濟整體復甦乏力，日本經濟更是陷入停滯的條件下，中國市場若能更大程度上向日本開放，對於多年產能和資本嚴重過剩的日本來説，無論如何都應當是一個好消息。
可中韓自貿區只是做給東亞看的嗎？如果這麼想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據説，在跨越太平洋那一邊，有那麼一個國家想主導一個“跨太平洋”的自由貿易協定。
美國貿易代表處網站力推TPP
自去年民主黨在美國中期選舉中一敗塗地之後，跛腳總統奧巴馬就力爭推動“跨太平洋夥伴關係”（TPP），好讓自己的執政生涯多少留下一點有分量的政治遺產。這份方案同樣也力圖推進亞太地區的貿易自由化。
奧巴馬政府高度重視TPP的作用。事實上，在亞太地區的政治博弈中，美國政府賦予TPP的含義早已超越了純粹的經濟協定本身；就美國官員多次表態來看，在某種程度上，推動TPP還有點與中國針鋒相對的意思。美國新任防長卡特於4月份訪問韓國之際就曾表態，TPP重要性絲毫不亞於一艘航母。奧巴馬也在4月底的一項演講中表示，如果不達成TPP，美國在與中國的經濟競爭中將有處於劣勢的危險。美國前副國務卿羅伯特·霍爾邁茨於5月份更是明確賦予TPP以軍事意義。他甚至認為在實現地區穩定的框架意義上，TPP將成為“亞洲版北大西洋公約組織”。
奧巴馬和他的手下們不斷重複着“TPP很重要”的説辭。可在這項最初規劃為11個國家參與的貿易協定中，所遭遇的最大阻力竟然是恰恰是來自美國政界內部。為了能夠順順當當地與各國推進自由貿易，奧巴馬還必須從國會參眾兩院取得“貿易促進授權”（簡稱TPA——觀察者網注）。
有意思的是，這場關於總統授權的博弈中，傳統的兩黨黨爭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倒是府院之爭日趨激烈。5月中旬，美國參議院就TPP問題吵成一鍋粥，民主黨參議員布朗和共和黨參議員格拉漢姆竟聯合起來反對TPP。有趣的是，無論是推動TPP，還是反對TPP，躺槍的居然也都是中國。兩名議員為了在貿易促進授權中加入反對中國“貨幣操縱”的內容，不惜拿TPP的全盤方案作為籌碼。
奧巴馬滿眼都是淚啊！縱然有心力推TPP，可無奈內鬥無休止
有道是TPP不成，內鬥無休止。
幸好，經過一系列的討價還價和幕後交易，貿易促進授權總算在參議院獲得了通過。可還得再過美國眾議院這一關呢！
根據多家美國媒體的分析，目前共和黨人在眾議院擁有較大的優勢(在總共435個席位中佔247席)，其中代表極端保守勢力的“茶黨”佔據了相當的數量，這些人大多都反對TPP。但這一屆國會中有173名共和黨議員被稱為“犀牛”，指他們只是名義上的共和黨人，其政治立場已發生位移。可這並不等於TPP就能順風順水，因為弔詭的是，眾議院絕大多數民主黨議員都對TPP持反對立場。因此未來TPA在眾議院的討論很可能會出現新的波折。
其次，有關貨幣操縱的議案雖在參議院被否決，但不排除在眾議院被重新提出來。此外，是否要延長美國進出口銀行的相關法案同樣頗具爭議。美國會民主黨議員和為數相當的保守共和黨人都認為，作為政府貿易部門的一個機構，進出口銀行完全是為像波音公司這樣大企業服務的，而對廣大的中產階級沒有任何助益，因此強烈主張停止美進出口銀行的業務。類似議案在眾議院是否會被要求捆綁討論尚待關注。
第三，來自勞工組織等反對自由貿易的利益集團的強大壓力，很可能使一些本可以支持TPA法案的議員改變立場。美國最大的勞工組織“勞聯——產聯”在21日的參議院投票結束後，將13名投了贊成票的民主黨議員的名字和照片張榜公佈，並稱之為一個巨大的“恥辱”。鑑於2016年大選已為期不選，那些謀求連任的議員恐不得不考慮草根階層的意願。
近期，TPP夥伴國之一——馬來西亞的人權問題竟然又成了貿易促進授權的攔路虎。不少議員認為，馬來西亞在販賣人口上“紀錄不佳”，美國不應當與“奴隸制”做交易。
好吧，眼見着這些圍繞着TPP的惡鬥，筆者還真是醉了。總之，TPP會有多不靠譜，明眼人多半早就看出來了。
中韓自貿區如今即刻就將落地生根，成為實實在在的現實；可TPP卻還在紙面，甚至還面臨着胎死腹中的危險。無論是把TPP提升到航母那樣的重要性，還是把TPP比作“亞洲版北約”，都昭示着美國政界“零和遊戲”的思維。中韓自貿區對TPP的示範效應就在這裏：誠誠懇懇推進共識，紮紮實實夯實合作，這才是建立自由貿易區的真正出路；而不是設置種種條件，試圖搞一些排他性的協定。
這不，還沒過上十天半月的呢，奧巴馬突然放話：中國也要加入TPP！他在6月3日接受公共電台“市場”(Marketplace)欄目採訪時稱，中國有興趣加入“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議”。
奇怪嗎？毫不奇怪！
中國在戰略層面從來都沒有把中美關係當成“零和遊戲”。無論是在亞投行，還是自貿區，甚至是“一帶一路”項目上，中國從來都沒有排斥過美國。反之，只要美國展現出足夠的誠意，中國亦不會反對加入TPP。畢竟，無論是中方主導的“一帶一路”，還是美國主導的TPP，這兩個貿易體系從原則上而言，並不是你死我活的關係。如果TPP有助於地區經貿合作和繁榮穩定，那麼中國一定是會樂見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