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祖斌：長沙股民跳樓 避免股市悲劇的五大戒律
週末，一則長沙股民跳樓的消息傳遍網絡。這位長沙投資人滿倉加4倍融資在高位買進中國中車，這種槓桿最多隻能承受中國中車下跌20%。6月9日，合併後的中國中車以漲停開盤，但以大跌9.32%收盤。相當於開盤價買入的投資人收盤時已浮虧17.6%。次日中車又跳空低開，收盤大跌9.73%。這位投資人投入的170萬元最終化為烏有，更不幸的是，他留下妻女，跳樓身亡。
股市不是一個90%以上的人手拉手唱着歌一起發財的場所。在一個持續數年的完整牛熊週期後，可能只有一二成的投資人賺錢，賺的主要是虧損投資人的錢。多數人在牛市初期和中期只拿很少的資金投石問路，在牛市中後期大膽殺入，當熊市來臨，多數人其實是以虧損收場。少數在高位投資過多的人，將以較大概率以悲劇收場。要避免股市悲劇，應考慮遵守以下五大戒律：
避免將50%或更多的資金投入單隻股票
股市和足球比賽、戰爭一樣，充滿了不確定性和戲劇性，很多事前不可思議的事都有可能發生。因此不論看起來有多麼充分的理由，要避免以50%或更多的資金買入單隻股票。
董寶珍是中國股市比較有名的一位價值投資者。他管理的私募基金淨值，截至今年5月最後一個星期五，創了歷史新高，因重倉的貴州茅台股價創了歷史新高。然而同樣是他管理的這隻基金，因長期重倉茅台，2013年損失62.26%，在883只私募基金中排名倒數第四。
實際上茅台儘管受限制三公消費的衝擊，但公司在2013年淨利潤不僅沒有下滑，反而同比增長了近14%。然而當年公司股價大跌37%，相對於2012年的階段性高點，最大跌幅更接近50%。基金在2013年虧損幅度明顯超過茅台股價跌幅，年末淨值跌至約0.35元，就是因在下跌途中過早使用了槓桿。如果是一些規定了警戒線和清倉線的基金，這種情況下就已經清盤了。
當2014年貴州茅台淨利潤進一步下滑至僅增長1.4%的水平時，當年股價反而大漲68%。
不要和市場講道理，股市大盤或個股中短期內就是一台投票機，資金淨流入就能上漲，不論利空有多麼嚇人；資金淨流出就會下跌，不論利空多像蹩腳的虛構鬼故事。所以成熟的投資人和優秀的軍事指揮員一樣，往往會留有餘地，不過分冒險，避免判斷錯誤時一敗塗地。
社會生活和金融市場中非理性但真實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多了。怎麼能想象當年的日本同時向中國和美國開戰？怎麼能想象努爾哈赤的兒子代善為父親蓋了一座好王府居然據為己有（後權力被皇太極繼承）？但這無數沒有腦子的想法都付諸實施了。
香港國企股指數在1998年-2003年期間，長期在市盈率四五倍的估值處振盪。巴菲特在2003年買入中石油H股，因為股息率近7%，市盈率僅約8倍，完全就是撿錢。但香港投資名人曹仁超居然在報紙上説巴菲特的投資是腦子有病。
2007年，股市大漲五倍後，無數人大講“黃金十年”，高唱“死了也不賣”。在美國，從建國後，就沒有發生過全國性的房地產泡沫，但恰恰這件事在21世紀形成了。在台灣地區，一度台灣幾家小券商的市值超過了當時如日中天的美林證券。2003和2004年前後，中國的國有銀行希望一些大國企能入股補充資本金，但被除長江電力外的國企拒絕。於是外資以1倍多一點的市淨率入股。2007年，有人大罵中國的銀行股被賤賣。本輪牛市啓動時，銀行股全面破淨，市盈率只有四五倍。
股市中有太多不可預測、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現象，連各國的金融監管機構都不能預測和解釋，常人就更不能。一定要敬畏市場，分散投資，以迴避股市黑天鵝。
牛市中後期避免融資買入大幅上漲的股票
為什麼期貨市場爆倉是常事？因為保證金交易可以放大槓桿，10倍槓桿下，10%的漲跌就能令本金歸零。而股市中融資，在牛市中後期個別股票已經大漲特漲的情況下，再融資買入，發生爆倉的概率就大幅增加。
畢竟在牛市中後期，獲利盤太大，對於早期就進入的投資人，即使下跌30%，可能仍有鉅額的收益，但對高位入市的高槓杆投資人，可能就是滅頂之災。過高的槓桿下，百年老店雷曼兄弟，和連續幾年收益率完勝巴菲特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都倒閉了。
這裏分享一個期貨爆倉人的慘痛故事，希望賭性太強的人能看到，在孤注一擲前多想想萬一失敗怎麼辦：“我去年從12月起換了公司做。起始資金3.68萬元，一直做到年底。買把鋁，買把糖，掙到了22.22萬。滿心歡喜過了個好年。去年生個女兒。想有錢了再生個兒子。哪想到年後糖暴跌至今。我均價4900左右買的12手糖掙1300多點不跑，現在虧錢跑了，又打回原形，還剩2.8萬。掙錢時花掉3萬多。而這時老婆又懷上了，卻不知道。年後3.19號是我生日。沒辦法，第二天只有把孩子流掉了。今年是我人生中過的最慘的生日，我親手輸掉了我的兒子，估計是個兒子，因老婆最近臉上長了好多雀斑。懷女兒時是沒有的。我好想要個兒子……老婆也更想要，兩個人晚上大哭一場……”
寄希望於本次牛市改變人生的投資人，如果非要以最大槓桿在股市中放手一搏，則換一個角度考慮問題：能不能發點慈悲少賺點，給經濟條件不如自己，買入價位更高、槓桿同樣大的人一條生路？
中國中車在上週的下跌之前，已經歷了兩輪爆炒，漲幅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接近9倍。這類股票如同被大力士用力咀嚼後、又用作酒精原料的甘蔗渣一樣，對接盤者很難有什麼盈利空間，下跌的風險卻非常大，實在應該回避。
避免買入市盈率過高的股票
市盈率是我進入股市時學會的第一個指標，也是對我來説最重要的股市指標。較多的投資人因不能深刻了解這個概念，股市投資彷彿在重度霧霾天以150邁的速度開車一樣危險。
市盈率=每股股價/每股税後淨利潤，一隻股票的市盈率相當於公司淨利潤不變並全部分紅（免税），多少年的股息可以收回最初的成本。顯然20倍市盈率就比較高了，美國股市最近一兩百年，市盈率一般在20倍以下，25倍一般是牛市頂部位置。
瞭解了市盈率的概念後，就不應買入市盈率過高的股票。當然，股市中高市盈率的股票完全有可能繼續上漲（就比如最近半年的創業板股票），因熱門行業可能被市場一批又一批的新投資人追捧；而低市盈率的股票有可能進一步下跌（比如前幾年A股市場的銀行股），因市場可能對部分行業產生持續的偏見。如果一味拒絕高市盈率可能錯失一些大牛股，不過在追捧熱鬧股的時候，一定要注意這是在投機，這是高風險的遊戲，要控制好倉位，更要隨時注意退出，不要在發生虧損時以價值投資的幌子進行自我欺騙，放任虧損擴大。
對於普通投資者，最好不要冒風險追捧高市盈率股。如果本人的建議沒什麼號召力，那麼參考美國傳奇基金經理，長期收益率高於巴菲特、索羅斯的投資大師彼得·林奇給投資者的忠告：“對於市盈率你可以什麼都記不住，但你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要買入市盈率特別高的股票。”
再看不久前文章中提過的統計數據（表1）。1999年12月30日開始計算的申萬風格指數12.73年的收益率（估值偏高的小盤股泡沫在2011年經歷了一次破滅。選擇這個時間點較為合理），比較清楚地説明了投資高市盈率股的風險：
以上週五收盤價24.53元、2014年公司每股收益0.39元計算，中國中車週五靜態市盈率就是63倍，這個市盈率顯然太高了。如果中車有巨大的增長空間，業績的增長可以降低市盈率。然而中國的高鐵里程已經超過全球一半，在海外市場的開拓又很難複製高鐵建設的中國速度，因此業績連續高增長的前景基本是沒有的。這時候投資中車，風險未必低於2007年在40元左右投資中國石油。
避免買入市值有泡沫的公司股票
不同的資本市場，在同一時期內，由於不同的市況，相同或相近行業上市公司的股票估值可能有較大的差異，但這個差異不能太離譜。一家在國際上並沒有明顯的技術優勢、較大市場份額的上市公司，如果市值超過了相同或相近行業的國際知名企業，可能就是較大泡沫已形成的標誌。
看中國中車，4月中旬出現了39.47元的最高點，按其總股本272.89億股計算，總市值一度高達10770億元（H股估值較低，實際總市值要低一些）。按6.15的匯率計算，市值1700多億美元。中國中車雖然最近十多年技術水平提升較快，但畢竟在國際上談不上有非常突出的技術優勢，離偉大企業也有一定的距離。我不是這個行業的專家，不過公司的銷售毛利率就能體現公司的技術水平和市場優勢：公司2014年的毛利率不到21%。
截至6月12日收盤，技術水平更高、可以稱得上“偉大企業”的波音公司市值1006億美元，洛克希德馬丁公司市值603億美元，空中客車公司市值不到600億美元。中國中車的市值居然超過了這三家公司，這顯然是高估了，有較大的市場風險。
儘量不要直接買股票
本人的股市投資經歷總體來説運氣很好，但也是在入市第13個年頭才終於建立了自己的交易系統，擁有了在原理上説得通、經歷史數據驗證有效的投資策略，終於實現了在股市中突出重圍。可以肯定地講，多數人在股市中就是瞎炒，靠天吃飯，活在幻想中，多半結局是虧損。
為什麼美國股市中散户佔市場的比例很小？因為美國的投資人一兩百年經過一次又一次的牛熊輪迴，終於普遍接受了多數人無法戰勝機構投資者的事實。因此美國居民家庭資產股票佔比接近中國居民的十倍，但多數人通過專業的基金間接投資股市。
中國的投資人最好在浪費三四十年時間之前直接走這一步。事實上美國的機構投資者都不能戰勝股指，美國主動管理的公募股票基金如果買入標普指數，則全年業績能在同行業中排名前三分之一。而中國由於股市投資者以散户為主，而公募要戰勝散户很容易，因此公募基金雖然有種種負面新聞，但業績總體表現一直不錯。普通投資人與其在股市中年復一年不明不白地瞎炒，不如全部或大比例投資公募基金。
中國自2001年起發行開放式基金，表2是2001年和2002年發行的所有14只偏股型開放式基金到2008年股市泡沫破滅後跌至歷史性低點1664點時的表現。可以發現，在六七年內，上證指數基本沒有上漲的情況下，經歷了兩個熊市和一個牛市，這14只基金中有13只盈利超過100%，戰勝上證指數100個百分點以上。在股市泡沫破滅後，仍能盈利較多，更不用説在2006-2007年大牛市中的回報了。（表2）
從2003年開始，基金髮行的數量太多，不列舉單個基金的表現。考察2002年至-2010年9年間，普通股票型基金整體的年度表現。可以發現，9年間股票型基金平均業績只有兩年跑輸上證指數。在9年內上證指數僅上漲70.61%的情況下，股票型基金平均收益率在365.22%，大幅跑贏上證指數。
公募基金業績表現不錯，那麼一般散户呢？即使是2007年，也有較大比例的散户投資人虧損。今年前4個月，有調查顯示20%的投資人虧損。
或許有人説，一流的公募基金人才基本已經流失殆盡。我個人也對公募基金炒作創業板股票很不理解。但公募基金的業績就是比90%以上的散户投資人要好，投資人為什麼要和錢過不去？可以説，如果分散投資於公募股票基金，除非大熊市再現，投資人很難遭遇股市悲劇。
反觀這位已經自殺的中國中車投資人，以上五大錯誤集中出現，在牛市中後期，以儘可能高的槓桿，滿倉單隻市值超過世界一流相近行業，市盈率過高的股票。如果買入的是公募基金，最近幾個月基本上每週都在賺錢，又怎麼可能虧得精光？
股票投資獲利需要一定的逆向思維。在熊市持續較長時間後應適度大膽，在股市漲幅較大後要謹慎再謹慎。當A股漲幅最低的上證指數都在不到一年時間內翻倍後，投資人宜多想想投資失敗的結果，而不是幻想股市改變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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