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慕麟：帳篷示威區的變化與香港球迷的噓聲

在香港金鐘政府總部大樓外，沿交通要道夏愨道轉入添美道的人行道兩側，排列着一百多頂帳篷。帳篷有大有小，最大的一頂位於通往立法會的天橋下方，是綠色軍用帳篷，帆布上還能看到北京市某單位生產的字樣，帳篷被標明是物資站，入口堆放着雜物。小的是一般的野營帳篷，僅容一人棲身休息。一些帳篷已經坍塌，還有一些隨意蓋着好幾層防水布，看起來好長時間沒有用過。

沿人行道往海邊走，可見帳篷有不同功用。轉角的帳篷用作書店，書的種類多樣，經營管理、IT技術、歷史文學等等，書店旁邊靠着人行道的花壇，有一片苗圃，種着小盆栽和農作物。苗圃對面的大樓外牆旁擺着幾幅油畫。再往裏走有頂深色帳篷前豎了一白色的十字架，應該是教堂。教堂的後方一頂大帳篷裏面擺放着桌椅，外面拉着紗簾，掛了一個牌子，告訴途人和使用者，這裏是自修室，請遵守秩序。

夏愨道上最大的一頂帳篷，被標明是物資站。

下午下班時分，整個帳篷區並沒有多少人。大部分帳篷鎖閉，一位老伯在打理苗圃，一位婦人坐在帳篷邊接受一位姑娘的採訪，一個木工模樣的正在組裝木架。行人從帳篷區中間穿過，從車水馬龍的夏愨道走進添美道，頓時安靜不少。走到帳篷區盡頭就是維港海傍，藍天白雲，陽光明媚，海面波光點點，對岸尖沙咀的豪宅、高樓、博物館清晰可見。鬧中取靜，欣賞一番海景也有一番滋味。

不過不要被眼前的安寧所迷惑，這也不是政府在維港邊新開發的藝術區，而是“佔領中環”運動留下的後遺症。

當初香港高院頒佈的禁制令，範圍並不包括添美道的行人路。在警方清場後，一部分“佔中”物資和帳篷就轉移到了此地。立法會秘書處指這段是行人路，除非示威者物資堆放影響交通、人員出入，否則立會沒有權力跟進。儘管有人呼籲警方執法，但這個帳篷區還是自“佔中”後就一直留在立法會大樓外。

本週三起香港立法會將辯論特首普選決議案，香港政改將在本週內有定論，這片與立法會大樓一牆之隔的帳篷區近來也有變化。據媒體報道，帳篷數量有所增加；香港警方早前表示巡查中發現帳篷區內有啤酒瓶、木條等危險品，於是在13號週六採取清理行動，陸續搬走帳篷區的玻璃瓶、木條、木板等危險品，又逐個帳篷檢查，搬出自行車等物品。警務處處長盧偉聰表示，這並非清場行動，只是為未來大型集會準備。帳篷區的示威人士則表示，會留守到政改表決結束，表達對政改否決的支持。

帳篷排列在人行道兩側，中間供人通行。

本輪政改從諮詢到現在，一年半有餘，高潮即將來臨，結果只有兩個：通過或否決。港府及相關方面還在努力，想從泛民議員手中爭取四到五票支持。林鄭月娥在香港各大報章發表署名文章，《望泛民議員回心轉意通過普選方案》，標題看起來可謂情真意切。前政務司司長，全國政協常委唐英年也表示將利用到北京出席政協會議的機會進行最後遊説，爭取政改方案通過後優化提委。不過從效果來看，並沒有太大進展。政界不少人士表態憂慮，連林鄭月娥自己也表示，政改通過機會微乎其微。

從整個政改商討過程來看，各方並沒有建立共識基礎。像上一次政改最後關頭，民主黨與中央就議員選舉辦法達成共識，力挽狂瀾，目前還沒有看到跡象。政改通過真的需要奇蹟。若奇蹟發生，部分泛民議員、激進民主派和所謂本土派更激烈的抗爭是可以預見的。如何應對反對民意需要思考。

而走到這一步，方案被否決似乎在意料之中。有人已經在考慮政改之後的路該怎麼走？屬於泛民的議員湯家驊是本次政改外界認為港府積極爭取的議員之一，他曾經表態若中央承諾政改方案之後還有優化，會遊説其他議員支持，但目前來看這個方向的談判沒有進展。他近日宣佈成立智庫和議政平台，希望在今天港人政治日趨兩極化的情況下走出“第三條路”，但輿論對其定位和前景並不看好。

特首梁振英早前表態，若政改被否決，未來兩年不會繼續政改工作，將精力放於發展經濟和改善民生。有議員批評這是不顧事實和不懂政治，但這番表態不能説沒有建設性。政治爭拗不斷拖累，政府施政不力。住房負擔重，產業結構單一等問題老生常談，但就看不到改善。香港競爭力下降是不爭的事實，連帶香港永久居民身份含金量也下降，有外地人才放棄香港工作機會，轉去內地或國外發展。香港暫時擱置政治爭議，修煉內力不失為一個折衷選項。保持自身優勢，尋找新的經濟動力，保住香港對國家的價值，創造更好的環境，為未來政治發展創造條件。

政治爭拗吵吵嚷嚷，不少民眾早已厭煩。一些問題長期得不到解決，民怨積累，一些矛盾也被放大。而適逢政改前夕，一些情緒更顯有些微妙。在上週進行的2018年世界盃亞洲區預選賽中，與中國國家隊同組的香港隊在旺角主場7比0戰勝業餘球隊不丹，取得開門紅。賽果沒什麼意外，但球賽開始前，香港球迷噓國歌卻成為本場比賽的新聞點。從電視畫面可以看到，賽前演奏國歌時，能容納六千多名觀眾旺角球場噓聲四起，聲音蓋過音樂聲，直到國歌演奏完畢才停止。

中國足協推出一張針對香港隊的海報

在預選賽前夕，中國足協推出一張針對香港隊的海報被認為是香港球迷噓國歌的起因。海報寫到：這支球隊的人，有黑皮膚，有黃皮膚，有白皮膚，這麼有層次的球隊，得防着點！其中“有層次”三個字還被設計成不同顏色字體。這張海報被認為有種族歧視之嫌，有香港隊入籍球員表明不明白為何以膚色作為宣傳。

平心而論，中國足協的這款海報有欠妥當。內地環境下，涉及膚色的種族問題並不十分敏感。但香港社會多元，移民來源豐富，平時在學習和工作中就能不到少數族裔和膚色的人，像印傭、菲傭、印巴勞工、歐美老師、企業高管等。而在足球這樣的香港非優勢集體項目，不同膚色的入籍球員並不少見。香港又對平權教育十分重視，政府還下轄法定機構平等機會委員會，致力於消除消除基於性別、婚姻狀況、懷孕、殘疾、家庭崗位及種族而產生的歧視。足球比賽海報針對對手膚色做文章，雖説文字是事實描述，但確有觸動敏感神經的風險。更何況，種族歧視本身就是國際足球比賽中的敏感議題，國際足聯曾對相關歧視行為開出嚴厲罰單，如球員禁賽，球迷禁止入場觀賽等。香港球迷和球員對海報不滿可以理解。

足球比賽本身就會加入一些情緒對抗，這是正常現象，但一國之內，港人噓國歌，這就很不正常。迴歸18年，身份認同問題還能成為新聞事件，着實令人擔憂。噓國歌事件有近期內地香港民眾矛盾的情緒帶入，事件引發媒體報道，網絡輿情發酵更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內地和香港球迷掀起網絡罵戰；再加上內地和香港足球對抗的一些歷史恩怨，如著名的“五·一九”事件，更為中國國家隊和香港隊未來在深圳和香港的兩場比賽增添了火藥味。有評論員甚至撰文設想，若果兩場比賽過程中出現爭議，羣情鼓譟，兩隊球迷現場對壘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香港現在有種説法叫“逢中必反”，雖説並非主流，但由此產生的一些影響卻引人注目。前不久發生的逾期居港肖友懷遭遣返事件，以及雙非兒童搶學位，水貨客等問題總能成為新聞熱點，而事件所引發的內地香港矛盾又為一些所謂的本土派政治勢力的產生提供基礎。政改過後，如何緩解內地和香港民眾的矛盾，不讓負面情緒發酵，甚至被某些政治勢力所利用，政府當有清醒認識並採取措施。

政改結果本週就將揭曉，套用一句俗語，政改過不過，生活都還要繼續。香港如何發展，拭目以待，但希望今後不再聽到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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